灵瞳断玉 第32章 长亭相赠碎玉符

郡城南市街的喧嚣仿佛与林枫兄妹隔绝开来。薇儿的呼吸愈发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冰裂声，寒症在陌生的环境中变本加厉。林枫搀扶着妹妹，挤过人潮，目光急切地搜寻着任何可以暂歇的角落。

最终，他们躲进了一条僻静小巷的屋檐下。林枫让薇儿靠墙坐下，急忙从行囊中取出最后一点暖玉碎屑，握在妹妹冰冷的手中，试图用自己微薄的玉气引导其中的暖意。

“哥...没用的...”薇儿的声音细若游丝，“别浪费力气了...”

“别说话，保存体力。”林枫语气坚决，额角却渗出焦急的汗珠。石老给的锦囊中的灵玉品质太低，根本无法遏制薇儿体内愈演愈烈的寒毒。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百玉楼”的赵掌柜。

就在林枫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小兄弟，需要帮忙吗？”

林枫警觉地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粗布衣衫、挑着担子的卖货郎正关切地看着他们。货郎年纪约莫四十，面容朴实，眼神却异常清亮。

林枫下意识地将薇儿护在身后，握紧了袖中的鉴玉刀：“不必了，多谢好意。”

货郎并不离开，反而放下担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我看这小姑娘寒气侵体，我这里有自家配的‘温络散’，虽不是灵丹妙药，但或能缓解些许痛苦。”

林枫凝神审视对方，灵瞳在疲惫和焦虑中难以集中，只能模糊感觉到对方身上并无恶意，反而有一种内敛的、令人心安的气息。他看了看痛苦不堪的妹妹，咬了咬牙，接过玉瓶：“多谢大叔，需要多少银钱？”

货郎摆摆手：“举手之劳，谈什么钱。快给小姑娘服下吧，用温水送服最佳。”

林枫不再犹豫，连忙向旁边茶馆讨了碗温水，小心喂薇儿服下药散。不过片刻，薇儿急促的呼吸竟然真的平缓了些许，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

“多谢大叔！”林枫这次的道谢真诚了许多，“不知如何报答？”

货郎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若真要报答，便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可是从石叶城来？可认识一位姓石的老先生？”

林枫心中猛地一凛，警惕心大起，沉默地盯着对方。

货郎似乎看出他的戒备，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半圆形的白玉符，上面刻着熟悉的、石老独有的鉴玉纹路！

“石老他...”林枫脱口而出，又立刻收声。

货郎点点头，神色变得肃穆：“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他挑起担子，示意林枫跟上。

林枫犹豫了一瞬，但看到那枚石老的信物，又看了看虚弱的妹妹，最终下定决心，背起薇儿跟上了货郎。

货郎带着他们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行，最终来到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后院。他谨慎地关好门，这才转身郑重地向林枫行了一礼：“林小兄弟，在下赵五，受石老生前所托，在此接应你们。”

“生前？”林枫如遭雷击，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确切消息，仍觉一阵天旋地转，“石老他...什么时候...”

赵五面露悲戚：“就在三日前。石老料到王掌柜及其背后之人不会罢休，更预感到自己大限已至，提前派人送信于我，嘱我务必在此等候，助你们脱离险境，前往王都。”

林枫踉跄一步，靠在墙上，泪水无声滑落。那个看似邋遢不羁，却如师如父的老人，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为他们筹划生路。

薇儿也低声啜泣起来。

赵五叹了口气：“石老一生磊落，晚年隐居石叶城，实有难言之隐。他视你如己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你。林小兄弟，切莫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林枫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赵叔，石老可还有什么交代？”

赵五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块成色明显好得多的灵玉，一些银两，以及那枚完整的半圆形玉符。

“这些灵玉应该能支撑林姑娘一段时间。这些盘缠足够你们抵达王都。”赵五将东西递给林枫，最后拿起那枚玉符，神色无比郑重，“最重要的是这个——‘碎玉符’。”

林枫接过玉符，触手温润，内部似乎有光华流转，显然绝非凡品。

“此符是石老年轻时所得，关系重大，具体用途他并未明说，只道‘危难之际，心诚则灵’。”赵五压低声音，“石老嘱咐，务必将其贴身藏好，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示人。到了王都，可凭此符去城西‘听雨阁’找一个代号‘鹧鸪’的人，他会为你们安排一切。”

林枫小心翼翼地将碎玉符贴身收好，感觉它仿佛有千斤重，承载着石老的期望与未尽的使命。

“你们不能在郡城久留。”赵五神色严峻，“王掌柜的人已经到了，周家的人也在四处搜查。更麻烦的是，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找你们，来头恐怕不小。”

林枫心中一沉：“那我们该如何离开？”

“今夜子时，城南旧码头的三号货仓。”赵五低声道，“有一艘运送玉料的船会前往王都，船主姓李，是我的旧识。你们持这个信物去，他自会安排。”说着又递给林枫一枚普通的铜钱，但上面刻着一个特殊的印记。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喧哗：“开门！官府查案！”

赵五脸色一变：“快！从后门走！”他迅速指向后院一条狭窄的通道，“直通外面巷子！记住，子时，三号货仓！”

林枫背起薇儿，深深看了赵五一眼：“赵叔，大恩不言谢！”

“快走！保重！”赵五推了他们一把，转身向前院走去，故意提高嗓音应付着敲门声：“来了来了！官爷稍等！”

林枫不敢耽搁，沿着通道快速离开。身后传来前门被撞开的声响和赵五故作惊讶的询问声。他咬紧牙关，将感激与愤怒压在心底，融入外面街道的人流之中。

接下来的半天，林枫带着妹妹在城南偏僻地带小心翼翼地躲藏。他用赵五给的银两买了些热食和一件更厚实的旧斗篷给薇儿，又找了一间完全不起眼的大车店租下最便宜的房间，等待子时来临。

夜幕降临，郡城华灯初上，却掩不住暗流涌动。林枫能感觉到，搜查似乎变得更加严密了，街上不时有官兵和周家护卫模样的人走过。

临近子时，林枫唤醒昏睡的薇儿，准备前往旧码头。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大车店时，窗外忽然闪过几个黑影，隐约听到低语：“...确认了，就在这一带...分头找...主人要活口...”

林枫心中一紧，意识到藏身处可能已经暴露。他当机立断，带着薇儿从后窗翻出，沿着屋顶和阴影快速向旧码头方向移动。

旧码头一带年久失修，灯火昏暗，只有零星几艘货船停靠。三号货仓是一个巨大的木质仓库，门虚掩着，里面堆满了货物，静悄悄的。

林枫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埋伏后，才带着薇儿悄声进入仓库。

“可是林兄弟？”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一堆货箱后传来。一个身材敦实、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同样的刻印铜钱。

“正是，您可是李船主？”林枫松了口气。

“叫我老李就行。”汉子点点头，打量了一下虚弱的薇儿，眼中闪过一丝同情，“赵五都跟我说了。船马上就开，跟我来。”

他领着兄妹二人穿过货堆，来到仓库深处的一个暗门，门外连着一个小小的私人码头，一艘中等大小的货船正静静停泊。

“上船后直接去底舱最里面的杂物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老李低声嘱咐，“这趟船押送一批重要玉料去王都，明面上是官船，但里面水深，你们躲好便是。”

就在林枫搀扶着薇儿即将踏上跳板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突然从仓库大门方向传来！

“搜！他们肯定在这里面！”

老李脸色一变：“不好！是巡查的官兵！快上船！”

他猛地将林枫和薇儿推上跳板，自己则转身迎向冲进来的官兵，故意大声道：“各位官爷！这么晚来查什么？我这都是正经货物，有批文的！”

“少废话！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没有？”为首的军官厉声问道。

林枫趁机带着薇儿迅速登上货船，按照老李的指示，直奔底舱。

底舱堆满了货物和缆绳，光线昏暗。他们艰难地挤到最深处，果然发现一个狭小的杂物间。刚躲进去，就听到甲板上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

“李船主，例行检查，打开底舱！”

“官爷，底舱都是压舱石和粗货，没什么好看的...”

“少啰嗦！打开！”

林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握住袖中的鉴玉刀，另一只手将薇儿护在身后。薇儿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底舱的门锁被打开，火光晃动，几个官兵走下楼梯，开始粗鲁地翻查货物。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枫怀中的那枚碎玉符突然微微发热，一股难以察觉的、温和的波动轻轻荡漾开来。奇妙的是，那几个走近的官兵仿佛突然对这片区域失去了兴趣，嘟囔着“都是破烂玩意儿”，便转身离开了。

林枫又惊又疑，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碎玉符的神秘力量在起作用。

过了一会儿，底舱门重新被锁上。隐约听到甲板上老李的声音：“...都说了没什么吧？官爷辛苦啦...”

随后，船身轻轻一震，终于起航了。

林枫透过杂物间的缝隙，看着窗外郡城的灯火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黑暗中，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

薇儿已经支撑不住，昏睡过去。林枫小心地让她躺得舒服些，为她掖好斗篷。

他取出那枚温润的碎玉符，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端详。玉符上的纹路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内里的光华也仿佛在缓缓流动。

“石老...”林枫轻声低语，将玉符紧紧握在胸前，“您到底留下了怎样的谜题...王都之中，又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货船顺流而下，驶向未知的远方。林枫知道，石叶城的生活已经彻底结束，前路必将充满更多的艰险与挑战。但为了妹妹，也为了不负石老的期望，他必须走下去。

河水轻拍船身，仿佛在应和着少年坚定的心跳。新的篇章，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