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瞳断玉 第113章 婉清幕后操盘手

金老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五楼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并未完全消散，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玉文瑞的怨毒和铁山尚未平息的凶悍气息。周围的看客们窃窃私语，目光在林枫、苏婉清以及四皇子紧闭的包厢门帘之间逡巡，深知这场风波绝不会就此轻易平息。

林枫安然坐回原位，仿佛刚才的冲突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端起茶杯，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芒。玉文瑞的当众发难，虽被他巧妙化解并反戈一击，但也将他和暗影商会的“合作”关系更清晰地暴露在众人面前。这固然带来了一些非议，却也无形中给他披上了一层保护色——至少在明面上，想要动他，就得掂量一下暗影商会的反应。

“林长老好定力。”苏婉清挥了挥手，示意铁山和中年妇人退回原位，她自己也重新落座，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经此一闹，恐怕王都所有人都会认定，你是我暗影商会倾力培养的人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林枫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下方依旧热闹的拍卖场，语气平淡，“既然躲不过，那便让他们看个清楚。只是，连累苏小姐名声了。”他指的是玉文瑞那“吃软饭”的污蔑。

苏婉清闻言，却是轻笑出声，笑声如珠落玉盘，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洒脱：“名声？那是最无用的东西。在商言商，利益才是根本。我暗影商会投资的是林长老你的潜力和价值，至于旁人如何嚼舌根，何须在意？”她顿了顿，美眸中闪过一丝精明，“况且，经此一事，商会与你捆绑更深，其他势力再想拉拢你，付出的代价可就要大得多了。”

林枫心中了然，苏婉清这是借势而为，将既成事实的利益最大化。他并不反感这种**裸的利益计算，反而觉得比虚伪的客套来得真实。

“接下来，林长老有何打算？”苏婉清话锋一转，问道，“那块黑石，是否需要商会安排绝对安全的地方，供你研究？”

林枫略一沉吟，摇了摇头：“暂时不必。天坊之内，有金老坐镇，反而相对安全。我需先初步探查一番。”他顿了顿，看向苏婉清，“不过，在此之前，或许还需要苏小姐再帮我一个忙。”

“哦？但说无妨。”

“我需要一些东西。”林枫屈指数来，“上等的封灵玉盒至少三个，一套高阶的‘禁神隔绝阵旗’，另外，若有‘万年温玉’或者‘太阳精金’的粉末，也请帮我弄到一些，量不需多，但品质一定要纯。”

他所要的这些东西，无一不是用来处理、封印或者克制阴寒邪煞之物的珍品。封灵玉盒能封锁气息，禁神阵旗可隔绝内外探查，万年温玉和太阳精金更是至阳至刚之物，对阴煞有天然的克制。

苏婉清听完，眼中讶色一闪而逝，随即了然。林枫这是对那块葬神渊黑石极其重视，并且对其蕴含的危险性有着清醒的认知，准备做得十足充分。她不由再次高看了这少年一眼，心思缜密，行事稳健，完全不像个冲动的年轻人。

“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商会库房里应该都有储备。”苏婉清爽快应承下来，“我立刻让人去取，一刻钟内送到你的包厢。”

“有劳。”林枫点头致谢。与聪明人合作就是省心，无需过多解释。

苏婉清当即通过隐秘渠道传讯出去。做完这一切，她并未将注意力完全放回拍卖会上，而是看似随意地端起茶杯，目光掠过下方熙攘的人群，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林长老可知，为何那幽冥客最后会选择放弃？”

林枫目光微动：“愿闻其详。”

“三千玉钱，虽然不少，但以幽冥客的身家和对此物的志在必得，未必拿不出来。”苏婉清缓缓道，“他放弃，一方面可能是被你最后那看似孤注一掷的加价唬住，判断你背后有强力支持，不愿在情况不明时与未知势力死磕。而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点……”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怀疑，他可能认出了你的‘来历’。”

“我的来历？”林枫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的来历再简单不过，石叶城的一个普通学徒，最多身负奇特的灵瞳。苏婉清此言何意？

苏婉清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深意：“林长老不必疑惑。我指的，并非你的出身，而是你身上可能存在的，某种……‘印记’。”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比如，某种古老的传承印记，或者……与某些隐秘势力相关的血脉气息。幽冥客常年混迹于各种禁忌之地，接触过无数上古遗迹和诡异传承，他的见识，远非常人可比。或许，他在你身上，感知到了某些让他忌惮的东西。”

林枫眉头微蹙。传承印记？血脉气息？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混沌灵瞳。难道这灵瞳，还蕴含着某种自己尚未知晓的来历？石老从未提及过这一点。又或者，是与薇儿的寒疾，或者说与那玉灵族有关？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但苏婉清的这个猜测，却给他提了个醒。混沌灵瞳绝非凡物，其来历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苏小姐似乎知道很多。”林枫试探着问道。

苏婉清端起茶杯，掩去唇边一丝莫测的笑意：“暗影商会存在的岁月，比天玉王朝更久。我们贩卖的，不仅仅是货物，更是信息和秘密。投资林长老，自然要做足功课。不过，有些秘密，知道得太早并非好事。林长老只需记住，商会是你目前最坚实的盟友即可。”

她再次展现了暗影商会深不可测的底蕴，以及她作为幕后操盘手的老辣。既点明了关键，又保留了核心，始终保持着信息上的优势和主动权。

林枫沉默片刻，不再追问。他知道，在自身实力和筹码不够时，有些领域的秘密，确实没有资格触碰。

就在这时，一名不起眼的侍者悄然来到雅座旁，将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交给了苏婉清身后的中年妇人。妇人检查后，对苏婉清微微点头。

“林长老，你要的东西到了。”苏婉清示意了一下。

林枫心中一定，有了这些东西，他处理那块黑石就更有把握了。

“拍卖会还在继续，林长老若无其他心意之物，不妨先回包厢处理正事。”苏婉清建议道，“这里，我会盯着。若有任何与那黑石相关，或者对你有用的信息，我会及时通知你。”

她这是要发挥她“幕后操盘手”的作用，为林枫提供信息支持和外围策应。

林枫深深看了苏婉清一眼，这个女人的手腕和心智，确实不凡。与她合作，如刃起舞，需时刻警惕，但若能驾驭得当，无疑是一大助力。

“好，那便有劳苏小姐了。”林枫不再客套，起身带着铁山，在那名中年妇人的暗中护送下，离开了五楼雅座，返回七楼的玄字七号包厢。

回到布置有隔绝法阵的包厢，林枫立刻感到周遭的喧嚣被彻底屏蔽，心神为之一静。

他先是从中年妇人手中接过了那个储物袋，神识探入，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个雕刻着繁复灵纹的墨玉盒子，一套共十二杆散发着空间波动的小巧阵旗，以及两个小玉瓶，分别装着少量闪烁着温润白光的粉末和散发着灼热气息的金色碎屑。

正是他所需的封灵玉盒、禁神隔绝阵旗、万年温玉粉和太阳精金粉！而且品质都属上乘，暗影商会的效率和高水准展露无遗。

“多谢。”林枫对中年妇人道。

中年妇人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便如同幽灵般退至包厢角落的阴影中，气息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尽职地履行着护卫的职责。

林枫不再耽搁，先是取出那套禁神隔绝阵旗。他虽不擅长阵法，但这套阵旗显然是简化易用版，只需按照特定方位，将玉气注入阵旗即可激发。他小心翼翼地将十二杆小旗按照玉简说明，插在包厢四周，随即运转玉气，依次激活。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一道无形的、扭曲光线的屏障瞬间升起，将整个包厢笼罩在内。林枫能感觉到，包厢内外的一切气息、声音乃至神识探查，都被有效地隔绝了。除非是修为远超阵旗承受极限的强者强行突破，否则无人能窥探包厢内分毫。

做好了安全措施，林枫这才深吸一口气，从纳戒中取出了那块葬神渊黑石。

黑石甫一出现，包厢内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一股阴冷、死寂、带着侵蚀意味的气息弥漫开来。就连角落里的中年妇人都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铁山更是低吼一声，身上图腾微亮，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林枫目光凝重，灵瞳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微微开启，再次投向这块花费巨资得来的石头。

在灵瞳的视野中，石头内部那团旋转的浓郁黑暗更加清晰，而那点微弱的碧绿星火，也仿佛感受到了外界的变化，跳动得略微活跃了一些。一丝丝极其细微的、如同黑色发丝般的阴寒气息，正试图从石头内部渗透出来，但被包厢的隔绝法阵和林枫自身的玉气所阻。

“果然邪门……”林枫喃喃自语。他没有贸然去触碰石头本体，而是先拿起一个封灵玉盒，打开盒盖。然后又取出一小撮万年温玉粉和太阳精金粉，按照某种古老配比，混合在一起，均匀地撒在玉盒底部和四壁。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他才运转玉气，包裹住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块黑石。入手依旧是刺骨的冰寒，甚至有一股阴邪之气试图顺着玉气侵入他的经脉，但被他体内那丝混沌灵瞳的本源暖流及时化解。

他迅速将黑石放入铺满了至阳粉末的封灵玉盒中，然后毫不犹豫地盖上了盒盖。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严丝合缝。盒身上的灵纹瞬间被激活，流淌起淡淡的墨色光华，将那不断试图外溢的阴寒死寂之气，牢牢锁死在玉盒之内。

包厢内那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顿时消散了大半。

林枫看着桌上这个被彻底封印的玉盒，微微松了口气。第一步，隔离危险，算是完成了。

但接下来，才是关键——如何安全地探查其内部的秘密，并尝试汲取那可能对薇儿寒疾或自身灵瞳有益的部分？

他盘膝坐下，将封印着黑石的玉盒置于身前，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闭目凝神，调整状态，同时脑海中飞速回忆着石老传授的种种鉴玉、控玉法门，以及《破妄瞳术》残篇中记载的一些运用神识的技巧。

他有一个大胆的设想：能否在不直接打开玉盒、接触黑石的前提下，利用灵瞳和神识的结合，穿透封灵玉盒的隔绝，去“阅读”黑石内部那点碧绿星火所蕴含的信息？甚至，尝试引导出一丝其本源气息？

这无疑极其困难，且充满风险。封灵玉盒本身就是为了隔绝探查而设计，强行穿透可能损及灵瞳。而那碧绿星火蕴含的极寒死寂之意，稍有不慎，就可能反噬自身神魂。

但林枫有种直觉，常规的方法无法破解这块黑石的秘密，必须行险一搏。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枫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识海中，神识之火熊熊燃烧，比以往更加凝练；双目之中，混沌灵瞳蓄势待发，流淌着混沌未明的光泽。

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漩涡生成。他没有去看那玉盒，而是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在了灵瞳之上，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如同最灵巧的探针，附着在灵瞳的感知力上，缓缓地向那封灵玉盒探去。

在他的“视野”中，封灵玉盒不再是一个实体，而是由无数密集、复杂的墨色灵纹构成的能量壁垒。他的神识探针，必须找到这些灵纹能量流转中最细微的间隙，在不惊动其整体结构的情况下，悄然渗透进去。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林枫的额头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精神力在飞速消耗。

一次，两次，三次……神识探针每次触碰到灵纹壁垒，都会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弹开，甚至引动玉盒灵光微闪。

角落里的中年妇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了林枫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打扰。

铁山则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就在林枫感到神识即将耗尽，双眼刺痛难忍，准备放弃另想他法时，那缕神识探针终于捕捉到了灵纹能量流转间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刹那空隙！

“就是现在！”

林枫心中低喝，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操控着那缕神识，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下一刻，他的“视野”骤然变化！

穿透了封灵玉盒的隔绝，他再次“看”到了那团旋转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心那点跳跃的碧绿星火！

而这一次，距离如此之“近”，感受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点碧绿星火，并非单纯的寒冷，其核心，竟然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寂灭”之意！仿佛能够冻结灵魂，湮灭生机！这与薇儿寒疾中那需要生机滋养的“寒”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走向终极死亡的“寂灭”！

同时，他也能感受到，这“寂灭”星火的深处，似乎还包裹着一丁点更加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乳白色光点？那光点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圣洁、却又带着悲伤的气息。

就在林枫的神识触碰到那点碧绿星火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点碧绿星火仿佛被惊醒的凶兽，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股磅礴、冰冷、充满死寂意味的精神冲击，沿着林枫那缕神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反向朝他识海轰然冲来！

林枫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坠入了万载玄冰地狱，灵魂都要被冻结、撕裂！

危机时刻，他识海中的混沌灵瞳本源猛地一震，一股混沌气流席卷而出，护住了他的核心神魂。同时，他当机立断，就要斩断那缕神识联系！

然而，那股寂灭意念来势太快太猛！

眼看就要冲入他的识海——

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那枚一直贴身收藏的、得自石叶城废料，让他灵瞳初开的绿色灵玉残片，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一道温和、纯净、充满生机的绿色暖流，如同母亲的怀抱，瞬间从残片中涌出，顺着经脉直冲识海，与那轰击而来的寂灭寒意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消融。

那磅礴的寂灭寒意，在这道看似微弱，却蕴含着某种本源生机的绿色暖流面前，竟如同冰雪遇阳春，迅速消弭瓦解！

而林枫那缕被侵蚀的神识，也趁机猛地收了回来！

“噗——”

林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金纸，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神识受损，玉气紊乱，整个人如同虚脱。

“林枫！”铁山惊呼上前。

角落里的中年妇人也瞬间出现在林枫身侧，一只手按在他的后心，精纯温和的玉气渡入，帮他稳定伤势。

林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撑得住。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桌上那个依旧平静的封灵玉盒，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太危险了！刚才若非那绿色灵玉残片关键时刻自动护主，他就算不死，神魂也必然遭受重创，灵瞳都可能受损！

那块葬神渊黑石，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那点碧绿星火，绝非普通阴寒之物，而是蕴含着一丝“寂灭”本源法则的恐怖存在！

但同时，他也获得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第一，薇儿的寒疾，与这种“寂灭”之意并非同源，甚至可能相克。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薇儿寒疾的根源依旧成谜。

第二，那碧绿星火核心的乳白色光点，以及绿色灵玉残片的异常反应，都指向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可能与上古玉灵族相关的秘密。

第三，他的混沌灵瞳，似乎对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寂灭与生机）都有反应，这或许是他未来修炼的方向。

就在这时，包厢的传讯玉铃轻轻震动起来。

林枫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示意铁山去接听。

铁山拿起玉铃，倾听片刻，脸色变得凝重，转头对林枫道：“是苏小姐传来的消息。她说，拍卖会即将结束，但天坊外面，发现了四皇子府卫和玄玉宗弟子的踪迹，似乎在蹲守。另外……那个幽冥客，也还没有离开。”

林枫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他看了一眼桌上封印着黑石的玉盒，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虚弱的状况。

接下来，该如何脱身？

这王都潜龙之路，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而苏婉清这条线，以及她所代表的暗影商会，在这场棋局中，又将扮演怎样的操盘手角色？

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