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都山的女人 第127章 侠盗老江

1937年深秋，武宁年丰区的山林渐染金黄。晨雾如纱，笼罩着蜿蜒的溪流与层叠的梯田。在通往张家湾村的一条青石小道上，一个身影踏着露水缓缓走来。

他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瘦削却挺拔，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长衫，外罩粗布斗篷，脚踏草鞋，肩背一只旧布袋，腰间别的一柄短匕，刀鞘斑驳，似经风霜无数。他脸容清癯，两鬓微霜，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当地人唤----“老江。”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传说他曾是鄂州梁子湖畔的水匪头目，人称浪里蛟，轻功卓绝，水上飞渡，如履平地。（又有传说他是武当传人……）专劫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从不伤及平民。江湖上敬他一声“义盗老江。十年前一场围剿后，他销声匿迹，谁也不知去向。

可如今，他竟出现在这赣北山区，悄然落脚于年丰乡下车村东坑源。自称“避世养病”，实则暗中奔走，为抗日队伍筹粮筹款。

那年9月，前线战事吃紧，新四军急需大量食盐，而敌战区封锁严密，盐价飞涨，百姓尚且缺盐，更别说支援部队了。

老江得知此事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孤身潜入武宁县城南的恒丰盐栈----那是国民党官商勾结的囤盐之所。高墙铁锁，巡逻森严。

他趁着更鼓三响，借着屋檐滴水的节奏攀上围墙，如狸猫般无声跃入院内。凭借多年江湖经验，他避开巡哨，撬开库门，背出整整三大麻袋粗盐，重达三百余斤。临走前，还在墙上留下一张红纸条，上书八个大字：

取之于奸，用之于国。

次日清晨，盐栈掌柜发现失窃，惊怒交加，报官追查。可老百姓却私下拍手称快，“听说这批盐被送到年丰支前站了？好，就该这么办。”

而这批盐正是由老江亲手交给区支前主任徐志远。见面时，徐志远又惊又疑：“你----真是那个侠盗老江”？

老江一笑，端起粗瓷碗喝了一口茶：“江湖旧事，不足挂齿。我虽出身绿林，但懂忠奸。日本人打进来，屠我同胞，烧我村庄，这是民族大义，岂容袖手？” 徐志远动容：“那你为何不直接参军？”

老江摇头：“我年纪大了，扛不动枪，但我有一技之长，能进不能进之地，能取不可取之物。你们光明正大募捐，我便暗中补缺。明暗合力，方能成事。”

自此，老江正式加入年丰区支前网络，成为一支看不见的力量。

1938年夏，皖南新四军军费再度告急。前线急需购置药品与无线电零件，至少需三千银元，可百姓已倾囊相助。再募恐伤民生。

当众人愁眉不展之际，老江却笑道：“钱不在穷人家，在那些发国难财的狗官手里。”

他打听到，县财政科长刘某借抗战之名强征防空捐，短短三月敛财逾万银元，私藏于家中地窖。

老江决定动手。

他乔装成算命先生，手持铜铃，游走街头，故意在刘家宅前摆摊。一日趁刘妻请其测子嗣运程，他暗中观察宅院布局，记下巡逻规律。

三日后暴雨倾盆，电闪雷鸣。老江趁夜潜入，以湿布裹鞋消音，翻墙入院，用自制蜡模拓开锁芯，直抵地窖。他未取全部，仅搬走三千银元，并在桌上留信一封：

“国难当头，尔等不思报国，反榨民脂。今取三千元，悉数用于前线将士疗伤购药。若再贪赃枉法，下次取得便是你的项上人头。------”江湖义士老江。

翌日，刘某吓得脸如土色，不敢报案，生怕牵出自己罪行。而那三千银元，已化作三箱奎宁、磺胺与绑带。经秘密通道送往皖南战场。

百姓闻之，纷纷传言：老汇不是贼，是神行太保，是活张飞！”孩子们编了童谣歌唱：

“老江半夜走如风，

翻墙越户不留踪。

贪官抖得床下躲，

白银三千送军中。”

老江不仅擅取，更擅联。他利用早年江湖人脉联络鄂东南、赣西北各地绿林、镖局、药铺，构建起一条隐秘的“江湖支前线。”

他亲赴修水，找到昔日结拜兄弟、“回春堂”掌柜胡半仙，恳求支援药材。“胡兄你我当年歃血为盟，说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千百将士命悬一线，你柜中药材救得了人，也积得了德。”

胡半仙本就犹豫，怕惹火上身。老江慨然道：“若事发，我一人承担，你只管把药交给我，就说被强盗抢了。”

最终，胡半仙捐出珍藏的野山参十根、云南白药二十瓶、酒精五百斤。老姜亲自押送，昼伏夜行，穿越无数关卡，历时半个月，将药品安全送达皖南前线。

他又南下铜鼓，说服当地绿林首领献出百匹壮马，供运输队使用；北入阳新，动员渔民组成水上护粮队，协助转运粮食。

他在江湖帖中写道：

“天下武林，非只为争胜负。今外敌入侵，山河破碎。凡有血性者，皆应挺身而出。金银可散，名声可毁，唯中华不可亡。”

短短一年间，经老江之手筹集的物资包括：

.银元：四千七百块（其中三千为非常手段所得。

.药品：各类抗生素、止痛剂、消毒液共计十二大箱

.军用物资：望远镜两具、电池五十节、地图三十份。

.食盐、棉布、火柴等紧缺物资若干。

他还培训出一支由绿林高手、猎户组成的夜行队，专司夜间突运任务，被誉为影子支队。

老江虽行事果决，却极重情义。一次，运输队一名年轻队员，因高烧不退，倒在途中。军医束手无策，言道：需特效药德制阿司匹林。

时值寒冬，大雪封山，药店早已断货。老江二话不说，孤身奔赴百里外的九江英租界药房。他捞做英国牧师仆役，混入仓库，冒死盗取两盒药品，归途遭巡捕追击，左臂中弹，仍咬牙坚持将药送至营地。

临走前，他对那青年说：“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随着时局变化，新四军主力转移，支前任务暂缓，老江却突然失踪。

有人说他重返鄂北，重整旧部抗击日寇。也有人说他隐姓埋名，流落江湖。更有传言，他在一次护送途中牺牲，尸骨沉入修江深处。

但年丰百姓始终记得那个雨夜，他背着布袋站在祠堂门口----向齐志远深深一辑：“国难未平，我心难安。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然后转身走路入风雨，再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