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72章 沪上余烬

沪上余烬（“白玫瑰”伏法篇）

民国三十三年，冬。上海，法租界，百乐门舞厅。

霓虹闪烁，爵士乐慵懒地流淌，舞池内衣香鬓影，一派醉生梦死的景象。二楼的豪华包间“玫瑰厅”内，却弥漫着与楼下喧嚣格格不入的紧张气息。

“白玫瑰”杜芬芳穿着一身墨绿色丝绒旗袍，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缭绕中，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和不耐。对面，坐着76号特务委员会新任行动处处长万里浪，以及日本梅机关派驻76号的顾问中村一郎。

“万处长，中村先生，”“白玫瑰”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带着一丝娇嗔，眼底却冰冷，“这都过去快两个月了，‘涅盘’计划的核心菌株和资料音讯全无，高先生（高翰文）也折了进去，影佐将军那边……可是非常不满意啊。”

万里浪脸色阴沉，他刚接替李士群不久，急于立功站稳脚跟，却接连受挫。他冷哼一声：“杜小姐，何必着急？‘青鸟’（秦书婉）虽然跑了，但她的同党‘灰雀’（林曼丽）在上海露了头，抢走了东西，但也成了惊弓之鸟，肯定还在我们的天罗地网里！只要抓住她，一切都能挽回！”

中村一郎推了推金丝眼镜，用生硬的中文阴恻恻地说：“杜小姐，你是‘影武者’阁下最信任的‘白蝶’，‘双蝶’计划如今全靠你支撑。帝国对你寄予厚望，不要让我们失望。据可靠情报，共党正在设法将东西运出上海，你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在他们得手之前，截住它！”

“白玫瑰”心中冷笑，面上却嫣然一笑：“中村先生放心，芬芳自当尽力。只是……这上海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一只刻意躲藏的老鼠，光靠76号那些饭桶可不行。”

“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万里浪拍胸脯保证。

“我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白玫瑰”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特别是对码头、车站、乃至黑市渠道的监控权。另外……我希望梅机关能提供一些‘特殊’的技术支持，比如……最新的无线电侦测车。”

万里浪和中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可以！”

就在“白玫瑰”自以为重新掌控局面，布下天罗地网时，她却不知道，一张针对她的死亡之网，也已悄然收紧。

与此同时，上海地下党秘密联络点。

代号“渔夫”的上海地下党新任负责人，正与一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男子密谈。男子正是奉命留在上海、负责清除“白玫瑰”的特别行动组组长——“刃”。

“根据‘星火’同志撤离前留下的线索，以及我们内线最新获得的情报，”“渔夫”指着摊在桌上的百乐门平面图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与“白玫瑰”接头的日特），“可以确认，杜芬芳就是日特‘双蝶’中的‘白蝶’，她不仅是‘蝴蝶计划’在上海的关键执行人，更掌握着一个庞大的间谍网。必须尽快铲除！”

“刃”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照片上“白玫瑰”妖娆的脸庞：“目标很警惕，身边守卫森严，在百乐门动手，难度太大，容易伤及无辜，也容易让她趁乱逃脱。”

“有一个机会，”“渔夫”压低声音，“三天后，是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官的生辰，‘白玫瑰’受邀在司令部举办的晚宴上献唱。这是她攀附日军高层的例行活动。宴会结束后，按惯例，她会乘坐专车返回其在法租界的高乃依路公寓。那条路线相对固定，是我们下手的最佳时机！”

“刃”仔细研究着地图，手指最终点在距离高乃依路公寓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这里！道路相对狭窄，夜间行人稀少，适合伏击。行动代号，‘除霜’！”

三天后，夜。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部晚会。

灯火通明，将星云集。觥筹交错间，“白玫瑰”杜芬芳一袭白色镶钻礼服，在舞台上婉转歌唱，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引得台下日军将佐阵阵喝彩。她心中盘算着如何利用今晚的机会，从中村那里套取更多关于无线电侦测车的权限。

晚会结束，已是子夜。杜芬芳在万里浪和中村一郎的陪同下，走出司令部大门，坐上了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万里浪派了四名持枪特务乘坐另一辆车前后护卫。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驶入寂静的夜色中。杜芬芳靠在舒适的后座上，微微闭目养神，思考着下一步计划。她对自己严密的安全措施颇为自信。

车队行至福煦路与高乃依路交叉口，速度放缓，准备转弯。

就在这一刹那——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车队前方那辆护卫车的两个前轮胎应声爆裂！车子猛地失控，打横停在路中！

“有埋伏！”护卫特务惊叫！

几乎同时，从十字路口两侧的黑暗中，射出密集的子弹！如同泼雨般打在前后两辆车上！玻璃瞬间粉碎！

“哒哒哒！砰！砰！”

“刃”亲自带领行动组，占据了绝对有利的地形，火力精准而凶猛！护卫车上的特务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被压制在车内，死伤惨重！

杜芬芳的司机试图倒车突围，但后方路口不知何时被两辆废弃的黄包车堵死！退路已断！

“下车！找掩体！”杜芬芳反应极快，厉声喝道，同时迅速趴低身体，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把袖珍手枪！她脸上血色尽失，但眼神狠厉，她知道，这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

中村一郎和万里浪也吓得魂飞魄散，躲在车后瑟瑟发抖。

“刃”的行动组训练有素，三人一组，交叉火力，步步紧逼，将残存的特务逐一清除。目标明确——杜芬芳！

一名行动队员试图从侧翼接近轿车，被杜芬芳精准一枪击中肩膀！但更多的子弹向她倾泻而来！

“砰！” 司机被击毙！

“噗！” 万里浪大腿中弹，惨叫着倒地！

中村一郎试图举手投降，被一颗子弹击穿胸口！

杜芬芳凭借车身掩护，疯狂还击，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突然猛地推开车门，向马路对面一条黑漆漆的弄堂狂奔而去！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她穿着高跟鞋和礼服，跑得踉踉跄跄。只要冲进弄堂，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她就有机会逃脱！

然而，她刚跑出几步——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致命的破空声响起！

一枚从远处高楼射来的狙击子弹，精准地钻入了她的后心！

杜芬芳身体猛地一僵，向前扑倒，手中的枪摔出老远。她挣扎着回过头，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美艳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不甘，瞳孔逐渐涣散。

“白蝶”……陨落。

“目标清除！撤！”“刃”通过耳机下达命令。

行动组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街心一片狼藉的尸体和燃烧的汽车。

几分钟后，刺耳的警笛声才由远及近。76号和日本宪兵队赶到现场，只看到杜芬芳冰冷的尸体和满地狼藉。

“白玫瑰”香消玉殒，日特“双蝶”计划彻底破产，她在上海经营多年的间谍网络也随之土崩瓦解。消息传开，上海滩暗流涌动的局势，为之一变。

远在延安的秦书婉，通过密电得知这一消息时，只是默默望向东南方向，独眼中波澜不惊。清除了一条毒蛇，但更多的战斗，还在前方。而上海，那座承载了太多血与火记忆的城市，终将迎来黎明。

（“白玫瑰”伏法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