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48章 信任裂痕

信任裂痕（牧笛突访篇）

民国三十三年，七月十九，清晨。上海法租界，秦书婉安全屋。

那阵急促而熟悉的敲门声，如同冰锥刺破了阁楼内凝固的空气。门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自称“牧笛”——上海地下党现任最高负责人之一！在这个刚刚揭开“影武者”惊天身份、正准备设局擒凶的敏感时刻，他的突然出现，太过蹊跷，太过致命！

秦书婉和沈醉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警惕和一丝杀机。沈醉无声地移动到门侧阴影中，枪口微抬，对准门口。秦书婉则深吸一口气，独眼锐利如鹰，缓缓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牧笛”。他穿着灰色的长衫，戴着眼镜，平日梳理整齐的头发有些凌乱，额角带着汗珠，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身后没有跟着其他人。

“书婉同志！总算找到你们了！” “牧笛”看到开门的秦书婉，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语气依旧急促，“快让我进去！出大事了！”

秦书婉没有立刻让开，身体挡在门口，独眼冷冷地审视着他：“牧笛同志，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出什么事了？” 这个地方是绝密，只有她和极少数核心成员知晓。

“是……是老周（交通站长老周）临死前留下的暗号指示！”“牧笛”急声道，声音带着哽咽，“闸北行动失败了！老耿他们……大部分同志都牺牲了！老周为了掩护资料转移，也……也遇害了！他在最后时刻，用血在墙上画了这个地址的方位图！我是拼死才甩掉尾巴找过来的！”

老周牺牲了？秦书婉心中巨震！老周是知道这个安全屋的极少数人之一！他用生命传递的信息？这个解释，似乎合理，但……太巧了！巧得让人无法不怀疑！

“进来吧。”秦书婉最终侧身让开，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沈醉在阴影中，枪口始终未曾偏离“牧笛”的要害。

“牧笛”快步走进屋内，看到受伤的秦书婉和沈醉，以及从里间出来的何彩珠、林曼丽，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沈醉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和戒备：“沈……沈醉？你怎么会在这里？”

“恰逢其会。”沈醉声音平淡，目光却如刀锋般刮过“牧笛”的脸，“牧笛先生消息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闸北出事了？”

“我一直在外围接应点等待消息！”“牧笛”语气沉痛，“听到爆炸声和枪声，就知道不好！后来看到76号的人大肆搜捕，才知道行动暴露了！老周他……”他捶胸顿足，表现得痛心疾首。

秦书婉默默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悲痛看起来不似作伪，但那份惊慌之下，似乎隐藏着别的东西。

“牧笛同志，节哀。”秦书婉打断他，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你现在来这里，除了报信，还有什么打算？”

“牧笛”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目光扫过屋内四人，压低声音：“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闸北行动失败，说明我们内部有鬼，而且级别很高！吴世宝叛变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向‘老家’（党中央）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请求指示！”

“转移？去哪里？”秦书婉问。

“去我们在浦东的备用基地！”“牧笛”语速很快，“那里绝对安全！我知道一条秘密水路可以过去！事不宜迟，我们必须马上走！”

浦东？秘密水路？秦书婉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提议，与她和沈醉刚刚制定的、针对高翰文的“老船坞”计划完全背道而驰！而且，在这种时候，急于将所有人集中转移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点？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一网打尽的陷阱！

沈醉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牧笛先生对浦东很熟悉？那条秘密水路，知道的人多吗？”

“牧笛”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道：“是以前老吴（吴世宝）负责的一条线，知道的人极少，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老吴负责的线？秦书婉和沈醉心中同时冷笑。吴世宝是叛徒，他负责的线路，还能叫安全？

“牧笛同志，”秦书婉缓缓开口，独眼死死盯住“牧笛”的眼睛，“在转移之前，有件事，想向你核实一下。”

“什么事？”“牧笛”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身体微微绷紧。

“关于闸北行动的计划，”秦书婉一字一顿，“除了牺牲的老耿和老周，还有谁知道具体的行动时间和地点？”

“牧笛”的脸色微变，强作镇定：“还有……我和老吴（吴世宝）知道。但老吴已经……书婉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他脸上露出被侮辱的愤怒。

“不是怀疑，是核实。”秦书婉声音冰冷，“因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泄露行动的，可能不是吴世宝。”

“不是他？那是谁？”“牧笛”失声问道，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醉向前一步，与秦书婉并肩而立，目光如炬，缓缓说道：“是一个代号‘影武者’的人。他的真实身份，是军统高级顾问，高翰文。”

“高翰文？！”“牧笛”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后退一步，撞在墙上，手指颤抖地指着沈醉，“你……你胡说！高顾问是党国栋梁！你……你这是挑拨离间！” 他的反应激烈得超乎寻常！

秦书婉和沈醉心中疑云大起！“牧笛”这反应，不像是震惊，更像是……恐慌！他在害怕什么？害怕高翰文被揭露？还是害怕别的？

“牧笛同志，你怎么了？”秦书婉逼近一步，独眼中寒光凛冽，“听到高翰文的名字，你好像很害怕？”

“我……我没有！”“牧笛”眼神慌乱，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我只是……只是觉得太荒谬了！高顾问怎么可能是间谍！沈醉！一定是你！是你们军统的阴谋！”

“是不是阴谋，很快就会有证据。”沈醉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那卷微型胶卷，在“牧笛”眼前晃了晃，“这卷从吴世宝那里找到的东西，足以让高翰文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看到那卷胶卷，“牧笛”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极度贪婪和……杀意！虽然转瞬即逝，但没能逃过秦书婉和沈醉的眼睛！

他想抢胶卷！他认识这卷胶卷！

“把……把胶卷给我！”“牧笛”突然嘶声吼道，伸手就要来抢！“这是党的财产！应该由组织保管！”

沈醉闪电般缩回手，秦书婉的枪口已经抵在了“牧笛”的眉心！

“别动！”秦书婉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牧笛’同志，或者说……我该叫你什么？‘园丁’？还是……‘影武者’的另一个信使？”

“你……你血口喷人！”“牧笛”浑身发抖，色厉内荏地大叫，“秦书婉！你勾结军统，背叛组织！你想造反吗？！”

“造反？”秦书婉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我看想造反的是你！说！高翰文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出卖这么多同志！”

“我没有！你证据！”

“证据？”沈醉晃了晃胶卷，“这就是证据！还有，你刚才听到高翰文名字时的反应，就是证据！‘牧笛’先生，你露出的马脚太多了！”

“牧笛”面如死灰，眼神绝望地四处乱瞟，突然，他猛地向旁边的窗户冲去，想跳窗逃跑！

“砰！”

沈醉早已料到，一记手刀精准地砍在他的颈动脉上！“牧笛”闷哼一声，软软倒地，昏死过去。

阁楼内一片死寂。何彩珠和林曼丽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牧笛”，难以相信这位高级领导竟然是内鬼！

秦书婉蹲下身，迅速搜查“牧笛”的身，从他内衣口袋里搜出了一把小巧的、已经上了膛的掌心雷手枪，以及一张写着数字和符号的密码纸。

“他果然有问题。”秦书婉站起身，脸色凝重至极，“连‘牧笛’都是他们的人……这个‘影武者’的能量，太可怕了。”

沈醉看着昏迷的“牧笛”，眼神冰冷：“他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卒子。高翰文才是那条大鱼。现在，‘牧笛’落在我们手里，计划可以改一改了。”

“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沈醉眼中闪过厉芒，“用‘牧笛’做饵，钓高翰文这条大鱼！时间，就定在今晚，‘老船坞’！”

一场真假难辨、危机四伏的钓饵行动，随着“牧笛”的自投罗网，骤然升级！信任彻底破裂，陷阱之下，还有更深的陷阱。今晚的“老船坞”，注定将掀起一场席卷上海滩的腥风血雨。

（信任裂痕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