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的秋来得早,刚过白露,观星台的石阶上就积了层薄霜。清玄蹲在师父的药田边,手里攥着把小锄头,却没心思松土——昨天夜里,他又梦见大哥林惊寒了,梦里大哥还是三年前离开时的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背着旧行囊,站在山门口吹《归山引》,笛声被风卷着,飘得满山都是。
“清玄。”师父的声音从观星台上传来,带着几分沙哑。老道长披着件半旧的灰道袍,手里端着碗汤药,雾气在他花白的胡须上凝了层水珠。
清玄赶紧放下锄头跑过去,接过药碗递到师父手里:“师父,今天风大,您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师父呷了口汤药,目光落在远处的云海的上,轻声说:“你大哥他们,或许在南边的渝州城。”
清玄的心猛地一跳,他攥着衣角,声音都有些发颤:“师父,您……您怎么知道?”这三年来,他无数次问起哥哥们的下落,师父总说“再等等”,今天却突然提起渝州城,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前几天山下的药商来送药材,说渝州城有个姓林的商队,领头的人左眉骨有道疤,吹得一手好笛。”师父放下药碗,从袖袋里掏出个布包递给清玄,“这里面是五十两银子,还有我画的下山路线图。你要是想去找你哥哥们,就去吧。”
清玄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银子和纸张,鼻子一下子就酸了。他看着师父皱纹纵横的脸,还有那双日渐浑浊的眼睛,哽咽着说:“师父,我走了,您怎么办?谁给您煎药,谁帮您打理药田?”
师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师父活了大半辈子,还能照顾不好自己?你大哥他们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今你长大了,该去找他们了。”他顿了顿,从腰间解下块墨玉牌,上面刻着个“玄”字,“拿着这个,遇到难处了,去渝州城的‘仁心堂’找宋掌柜,他是我的老友,会帮你。”
清玄接过玉牌,紧紧攥在手里,墨玉的凉意透过掌心传到心里,却让他觉得格外踏实。他跪下身,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石阶的霜上,又凉又疼,可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三个头,是谢师父十年的养育之恩,也是谢师父圆了他找哥哥的心愿。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清玄就收拾好了行囊。他只带了件换洗衣物、师父给的银子和路线图,还有那把跟了他五年的小药锄——师父说过,带着药锄,走到哪儿都能采些草药,既能治病,也能换些盘缠。
他没叫醒师父,只是在师父的屋门口放了碗温好的粥,还有张写着“师父保重”的纸条。走到山门口时,清玄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观星台隐在晨雾里,只露出个模糊的轮廓,风卷着松涛声传来,像是师父在跟他道别。
“师父,我会找到哥哥们,带他们回来给您请安的。”清玄对着观星台的方向轻声说,然后转过身,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下走。
下山的路比他想的难走。石阶上的霜还没化,滑得很,他好几次差点摔下去,全靠攥着旁边的松树才稳住身形。走到半山腰的“望乡亭”时,清玄实在撑不住,坐在亭子里歇脚。他掏出师父给的路线图,借着晨光仔细看——从苍梧山到渝州城,要走半个月的路,先过青溪镇,再走通济桥,最后沿着嘉陵江往下,才能到渝州城。
就在他对着路线图琢磨的时候,亭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清玄赶紧把路线图收进怀里,站起身往亭外看——只见两匹黑马从山下奔来,马上坐着两个穿着黑衣的汉子,腰间都别着刀,脸色冷峻,看起来不像善茬。
他想起师父说的“出门在外,少惹是非”,赶紧躲到亭子的柱子后面,屏住呼吸。可那两个汉子却在亭外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汉子朝亭子里喊:“里面的人出来,我们问个路。”
清玄心里一紧,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出去。他双手抱在胸前,微微躬身说:“两位大叔,请问有什么事?”
络腮胡汉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着灰布道袍,背着小药锄,不像坏人,语气缓和了些:“我们要去青溪镇,走这条路对不对?”
清玄点点头,指着前方的岔路说:“对,顺着这条路往下走,约莫一个时辰就能到青溪镇。只是最近下雨,路上有几段泥路,马蹄容易打滑,你们可得小心些。”
另一个瘦高个汉子从怀里掏出个铜板递给清玄:“谢了,小兄弟。”
清玄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那两个汉子也没多客气,把铜板塞到他手里,翻身上马,朝着青溪镇的方向奔去。马蹄声渐渐远去,清玄看着手里的铜板,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坏人,不然他这点拳脚功夫,根本不够看。
歇了约莫一刻钟,清玄又继续赶路。走到正午时,终于到了青溪镇。镇子不大,一条青石板路从东头通到西头,两旁全是铺子,卖包子的、打铁的、染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比苍梧山热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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