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砚去了清玄住的小院。晨露还凝在阶前的青苔上,清玄正蹲在廊下喂猫,手里捏着块掰碎的米糕,见他进来,仰头笑了笑,眼角弯出点细纹:“沈大哥,你来得正好,灶上温着粥呢。”
那只三花猫蹭了蹭清玄的裤脚,叼着米糕跳上墙头。沈砚在他身边蹲下,目光落在他领口——那枚旧长命锁正贴着布衫晃了晃,锁身被摩挲得发亮,边角的弧度都磨圆了。
“清玄,”沈砚声音轻了些,“你这锁,能借我看看吗?”
清玄愣了愣,抬手摸了摸锁:“怎么了?这锁除了沉,也没什么特别的呀。”话虽这么说,还是解下红绳递了过来。
沈砚接过锁,指尖捏着冰凉的银质边缘。这锁比昨天那枚小些,正面的花纹确实磨得看不清了,只剩片模糊的凸起。他翻到锁身内侧,迎着晨光眯起眼——靠近锁扣的地方,果然有个刻痕,比林舟那枚的“舟”字浅得多,像是被人刻意磨过,只隐约辨出是个“晚”字。
晚。林晚。
沈砚心口轻轻跳了跳。清玄说过,日记落款是“晚”,是林晚的字。这锁上的“晚”,难道是她刻的?
“沈大哥,看出什么了?”清玄凑过来,鼻尖差点碰到锁面,“是不是这锁其实是个宝贝?比如藏着武功秘籍什么的?”
沈砚被他逗笑了,把锁递回去:“哪有什么秘籍。就是看着眼熟,想起前几天见的个旧物件。”他没说林舟的锁,怕吓着他,只把陆衍之给的小布包掏出来,“你看这个,跟你的像不像?”
清玄接过小锁,两只锁并排放在掌心比了比,眼睛亮了:“真像!这个上面有花!”他指尖点着玉兰花纹,忽然顿了顿,眉头皱了皱,“这花……我好像在哪见过。”
“哦?”沈砚心头一动,“在哪见过?”
“记不清了。”清玄挠了挠头,“就像做梦时看见的,那个穿蓝布衫的妇人,她袖口好像就绣着这样的花。”他把小锁翻过来,看见内侧的“舟”字,愣了愣,“这是……‘舟’?”
沈砚没应声,只看着他的脸。清玄指尖捏着那枚小锁,眼神有点发空,像是在想什么远事,嘴角轻轻抿着,带着点说不清的茫然。过了会儿,他忽然摇摇头,把锁放回布包:“可能是我记错了。沈大哥,这锁是你朋友的?”
“是。”沈砚接过布包,“他托我查查这锁的来历。”他没再说下去,起身往灶房走,“粥该凉了,我去盛。”
清玄没跟上来,还蹲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摸着自己那枚锁。沈砚盛粥时回头看了眼,见他正对着锁头发呆,晨光落在他发顶,软乎乎的,却让人心里揪了下——他大概是想起什么了,只是被埋得太深,自己还没察觉。
吃过早饭,陆衍之派人来接。沈砚把清玄的锁拓了个印子,又嘱咐他别乱跑,才跟着来人去了码头。
码头边停着艘旧货船,陆衍之正站在跳板上跟个老船工说话。那老船工背驼得厉害,手里拄着根船桨当拐杖,见沈砚来,眯着眼笑了笑:“这位就是沈先生吧?衍之说你要查二十年前的船?”
“劳烦老丈了。”沈砚递过那半张报单,“您看这船名,是不是还有印象?”
老船工接过报单,用袖口擦了擦老花镜戴上,看了半晌,指着眼角撕坏的地方:“这剩的半个字,像是‘鸿’。二十年前跑南方线的,带丝绸的,就数‘鸿远号’最出名。那船老板姓周,跟林掌柜——就是林敬山,关系好得很,林掌柜的货,多半是走他的船。”
“鸿远号?”陆衍之插了句,“民国二十六年冬天,这船在不在港?”
“在。”老船工点头,往船尾指了指,“那年冬天雪大,港里冻了好几天,‘鸿远号’是腊月廿三靠的港,本来计划廿五再走,结果廿四那天,突然就开船了,连补给都没加全。我当时在码头上扫雪,看见周老板急急忙忙往船上跑,脸色白得跟纸似的,还跟水手吵了句‘再等就没命了’。”
沈砚心里一紧:“之后呢?‘鸿远号’开走了?”
“开走了。”老船工叹了口气,“但没到南方。听说开到半道遇上了乱兵,船沉了,满船的人没一个回来的。周老板那独生子,当时也在船上呢……”
满船人没回来?那林家人若是在船上,岂不是……
沈砚攥了攥手心,又问:“老丈,您还记得廿四那天,‘鸿远号’靠港时,有没有人上船?比如……一家人,带着孩子的?”
老船工皱着眉想了想,点头:“好像有。那天傍晚,天快黑了,我看见辆马车停在码头边,下来个男人,带着个妇人,还有俩孩子——大的是个男孩,跟这位小师父差不多大,小的是个女孩,梳着俩小辫。那男人付了钱,就带着一家子上了‘鸿远号’。当时我还嘀咕,这大冷天的,带着孩子赶路,遭罪。”
沈砚和陆衍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肯定——那多半就是林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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