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与沃土 第80章 尘埃暂落，战前的平静

萨凡纳的黄昏总带着点海风吹来的温柔。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暖橙，云层像被浸了蜜的棉花，层层叠叠铺在远处的海平面上。临时住所的屋顶铺着浅灰色瓦片，被夕阳晒得还留着点余温，边缘那两盆三角梅是伊丽莎白上周刚移栽的，花瓣边缘泛着金边，明明已经过了盛花期，却仍有零星几朵倔强地开着，给这略显仓促的临时住处添了几分生机。

艾伦坐在屋顶的木椅上，椅子是从庄园搬来的老物件，扶手被磨得光滑发亮。他手里攥着一张折叠的草图，展开来，是模块化防御工事的设计图——红笔标注的“墙体模块拼接点”“了望塔承重柱位置”格外清晰，纸角沾着点铅笔屑，是他昨天熬夜修改时留下的。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萨凡纳港口，几艘联盟军的军船静静锚在海面上，桅杆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斜斜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码头上的工人早就收工了，只有穿着蓝色军装的巡逻士兵来回走动，军靴踩在石板路上的“噔噔”声，偶尔顺着风飘过来，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这片刻的平静。

口袋里的家族徽章硌了他一下，艾伦抬手摸了摸——就是昨夜乔带回来的那枚，伊丽莎白已经用软布擦去了上面的泥土，却还是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像个小小的印记，提醒着昨夜的惊险。他轻轻摩挲着徽章边缘，心里渐渐踏实下来——物资回来了，人也平安，接下来该想下一步的路了。

“艾伦，风凉了，披上外套。”

身后传来约翰的声音，艾伦回头，看见父亲手里拿着一件深灰色的厚外套，母亲端着一个黄铜托盘跟在后面，托盘里放着三杯热咖啡，杯壁上印着埃弗里家族的红色火漆印，是从庄园带来的老杯子，杯沿还留着点经年使用的痕迹。

伊丽莎白把托盘放在屋顶的小木桌上，咖啡的热气袅袅升起，在微凉的空气里氤氲成白雾，浓郁的香气瞬间散开。“刚煮的，加了你喜欢的红糖，”她拿起一杯递给艾伦，指尖碰到杯壁时还带着点温热，“喝了暖暖身子，别坐着吹风感冒了。”

约翰把外套搭在艾伦肩上，顺势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拿起另一杯咖啡，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最后一批物资都安置好了，50包棉花存进了福特的仓库，他特意加了两道锁，说会帮咱们看好；30箱药品放在咱们楼下的临时仓库，我让乔派了两个人日夜守着；现金也都存进了萨凡纳银行的保险箱，钥匙我跟你母亲各放了一把，放心吧。”

艾伦接过咖啡，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红糖的甜意，驱散了傍晚的凉意。他点了点头：“山姆怎么样了？昨天没来得及去看他。”

“我上午去了，”约翰的语气放松了些，嘴角露出点笑意，“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子弹只是擦过，没伤着骨头，再养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了。乔和其他队员也歇过来了，刚才我在楼下还看见他们在院子里擦猎枪，精神头比之前好多了。”

伊丽莎白坐在艾伦另一侧，手里捧着咖啡杯，语气里满是欣慰：“说起乔他们，倒是要好好谢谢莉莉安——昨天她回来跟我说，为了帮乔他们脱身，情报队的汤姆还摔了一跤，擦破了膝盖，我已经让厨房给他炖了鸡汤，让他补补。”她顿了顿，又笑着说，“还有雇佣制的事，昨天露西来送整理好的棉花，跟我说黑奴们现在干活可起劲了。本上周超额搬了3袋粮，拿到奖金就去给孩子买了块水果糖，回来跟其他黑奴炫耀了半天，笑得合不拢嘴。摩西大叔还说，以后不管是搬物资还是干别的，都愿意跟着咱们干，比在庄园时还上心呢。”

艾伦听着，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设计图，指尖在“模块化”三个字上轻轻划过——资产稳固了，人心也聚起来了，现在，是时候抓住那个能让家族真正站稳脚跟的机会了。

“父亲，母亲，”艾伦放下咖啡杯，把设计图在木桌上铺开，用手指着图中的防御工事模型，“现在咱们物资和人手都稳了，我想承接南方联盟军的防御工事项目。”

约翰端着咖啡的手顿了一下，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承接军方项目？你疯了？”

伊丽莎白也愣了一下，却没像约翰那样立刻反对，只是轻声问：“艾伦，你想清楚了吗？军方的项目可不好做，之前乔带物资回来还被士兵刁难，要是真接了，他们要是克扣经费、催工期，可怎么办？”

艾伦指着设计图上的标注，耐心解释：“我想过了，咱们用模块化技术来做——您看，这个墙体模块，提前在仓库里预制好，运到现场只要拼接就行，比传统工事快3倍，成本还能低20%。现在南方联盟军急着建防御据点，缺的就是高效又省钱的方案，咱们的技术正好能补上这个缺口。”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之前捐赠棉花的时候，医院院长跟约翰森官员提过咱们‘做事靠谱、效率高’，明天我就去拜访约翰森，把设计图和成本核算表给他看，争取让他帮忙引荐负责防御工事的将领。而且，承接军方项目不只是为了赚钱——战争期间，军方的资源最稳定，跟着他们干，咱们的物资不会被随便征用，运输还能走军方通道，不用再担心被士兵拦着检查。”

“可风险太大了！”约翰放下咖啡杯，语气里满是担忧，“联盟军的人有多蛮横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昨天乔带物资回来，他们连家族徽章都不认，要是项目期间他们故意刁难，说你这技术‘不合格’，或者仗打输了，咱们跟着沾上边，被贴上‘通敌’的标签，到时候连萨凡纳都待不下去，还谈什么家族崛起？”

他伸手拍了拍设计图，声音又提高了些：“这模块化技术再好，军方不认怎么办？万一他们觉得你一个庄园主懂什么防御工事，把设计图扔了不说，还把你当成‘哗众取宠’的人，那咱们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艾伦看着父亲焦急的样子，心里明白他的顾虑——毕竟经历了昨夜的惊险，父亲更想求稳。可他知道，现在不是求稳的时候，错过这个机会，埃弗里家族可能永远只能停留在“棉花庄园主”的层面，一旦战争结束，南方的格局改变，他们随时可能被淘汰。

“父亲，风险确实有，但这也是咱们家族崛起的最佳机会。”艾伦的语气坚定却温和，“您想，咱们之前靠棉花贸易，看天吃饭，棉价涨了就赚，跌了就亏，遇到战争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要是咱们能靠模块化技术打开局面，不仅能做军方的防御工事，以后战争结束了，还能做民用的房子、商铺，到时候咱们就不是‘棉花庄园主’，而是‘建筑商’，不管世道怎么变，都有立足的本钱。”

他拿起桌上的成本核算表，递给约翰：“您看，就算军方压价，咱们的利润也能有15%，比做棉花贸易高多了。而且，咱们有约翰森官员的关系，还有莉莉安的情报队盯着军方的动向，真有什么刁难，咱们提前就能知道，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动。”

伊丽莎白看着父子俩各执一词，轻轻握住约翰的手，柔声说：“约翰，我觉得艾伦说得有道理。咱们总不能一直躲着战争，与其等着风险找上门，不如主动抓住机会。而且，艾伦做事一向稳妥，从解放黑奴到转移资产，哪件事不是他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这次他肯定也考虑周全了。”

她转头看向艾伦，眼神里满是信任：“要是真遇到什么困难，咱们一家人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的。总不能因为怕风险，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你说对吧？”

约翰看着妻子信任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成本核算表，上面的数字清晰明了，再想想艾伦这些日子的沉稳——从截获密信到转移资产，再到解决雇佣制的矛盾，儿子确实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孩了。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松了口气，把核算表放在桌上：“行，你想做就做吧。但你记住，一定要小心，有任何情况都要跟家里商量，别自己扛着。要是军方那边实在不好打交道，咱们就退回来，别硬撑。”

艾伦心里一暖，重重地点头：“我知道了，父亲。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点霞光也消失在天边，港口的军船亮起了灯火，星星点点的光映在海面上，像散落的碎银。远处传来联盟军军营的军号声，不再是之前紧张的紧急集合号，而是平缓的“归营号”，旋律慢悠悠的，却还是带着几分战争的肃穆感。屋顶的三角梅在夜色里轻轻晃动，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远处的灯火，一闪一闪的。

约翰和伊丽莎白起身准备下楼，伊丽莎白回头对艾伦说：“早点下来吃饭，我煮了土豆汤，还烤了面包，都是你爱吃的。”

“好，我马上就来。”艾伦点头应下，看着父母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又把目光落回桌上的设计图和家族徽章上。徽章放在设计图旁边，黄铜的颜色和红笔的标注相映，像是在无声地呼应着。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夜晚的凉意，艾伦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他握紧了设计图，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明天一早，先去拜访约翰森官员，递上设计图和核算表，争取尽快见到负责防御工事的将领。这一步，他必须走稳，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父母，为了那些信任他的黑奴和队员，为了埃弗里家族的未来。

他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喝掉最后一口温热的咖啡，起身收拾好设计图和徽章，朝着楼梯口走去。屋顶的三角梅还在轻轻晃动，远处的军号声渐渐淡了，萨凡纳的夜晚安静下来，可艾伦知道，这份平静只是战前的短暂喘息，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