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与沃土 第73章 黑奴新政，从“解放”到雇佣的试探

清晨的阳光刚爬过埃弗里庄园的木栅栏，就懒洋洋地洒在西侧的黑奴聚居区。这片不大的区域里，十几间土坯房挤在一起，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有些歪斜，墙面上补着好几块新泥，像是老人脸上的补丁。中央的碎石广场上，一棵百年老橡树站得笔直，粗壮的枝桠上挂着几个破旧的木牌，木牌边缘磨得发亮——那是黑奴们常年用来晾晒粗布衣留下的痕迹。

广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男人们大多穿着打补丁的粗麻布短褂，手里攥着锄头、镰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女人们抱着孩子，怀里的小家伙们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几个老人靠在橡树旁，低声窃窃私语，眼神里满是不安。

小汤姆站在人群前排，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锄头。这把锄头是老汤姆生前用过的，老汤姆牺牲后，他就一直带在身边，连睡觉都放在床头。他才十七岁，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却因为常年干活，手上布满了老茧。听到身后有人嘀咕“不会是要把我们卖到新奥尔良去吧”，他的心猛地一紧，锄头柄被攥得更紧了。

“摩西大叔，您说少爷找我们到底要干啥？”小汤姆凑到旁边的老黑奴身边，小声问道。

摩西拄着一根橡木拐杖，杖身上刻着简单的纹路——这也是老汤姆留下的。他今年五十八岁，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像土坯房的墙缝，却透着一股沉稳。他抬头望了望庄园主宅的方向，声音沙哑：“别急，等会儿就知道了。艾伦少爷不是那种狠心的人，老汤姆的仇，还是他报的呢。”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只见广场北侧，三个厚实的木箱被搭成了简易高台，上面铺着一块干净的蓝布，布角还绣着埃弗里家族的火漆印。艾伦穿着一身浅灰色外套，领口系得整齐，手里捧着一叠牛皮纸文件，正一步步走上高台。他身后跟着乔和莉莉安——乔背着猎枪，腰间的砍刀鞘闪着冷光，眼神警惕地扫过广场四周；莉莉安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名单，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嘴里默念着名字，确认没落下关键的人。

高台的木箱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艾伦站定后，深吸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文件，指尖拂过右上角的火漆印，然后抬起头，目光扫过广场上的每一个人。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黑奴们，瞬间都闭上了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紧张，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今天叫大家来，是要宣布一件对所有人都重要的事。”艾伦的声音洪亮却温和，像清晨的阳光，能穿透人群的凝重，“从今天起，埃弗里庄园废除黑奴制——你们所有人，都不再是黑奴，而是庄园的雇佣工人。”

“哐当！”

小汤姆手里的锄头没拿稳，直接掉在了碎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旁边的妇女们也惊呼出声，有人甚至捂住了嘴，生怕这是自己的幻觉。几个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艾伦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作为雇佣工人，我向大家保证三件事：第一，每月给大家发1美元工资，钱直接交到你们手里，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第二，庄园提供住宿和一日三餐，不用再担心饿肚子，冬天还会给大家加棉被；第三，家里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进庄园的学堂，跟着先生学认字、学算术，学费、书本费都由庄园承担。”

他举起手里的牛皮纸文件，展开给大家看：“这是雇佣契约，上面写着所有条款，每一条都算数。愿意留下的，我们今天就可以签字；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会给大家发5美元路费，你们可以去别的地方谋生，绝不拦着。”

“少爷，这……这是真的吗？”

小汤姆猛地往前冲了两步，声音带着颤抖，却格外清晰。他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浅褐色的疤痕——那是去年搬棉花时摔的，当时管事只扔给他一把草木灰，连口热水都没给。“去年我受伤的时候，连口药都没有，现在您说给工资、给学堂，会不会是战争期间需要我们干活，等仗打完了，就把我们变回黑奴？”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水面。旁边一个叫露西的妇女抱着孩子，也跟着说道：“是啊，我们以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随便说，现在能拿工资、孩子能读书，这也太不真实了……不会是陷阱吧？”

人群瞬间又乱了起来，有人往后退，有人摇头，眼神里的期待又变成了不安。艾伦看着这一幕，心里早有准备——黑奴们被压迫了太久，怎么可能轻易相信这样的好事。

就在这时，摩西拄着拐杖，慢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碎石子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走到高台前，他抬起头，看着艾伦，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相信艾伦少爷。”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摩西。

摩西撩起自己的裤腿，露出膝盖上一道愈合的伤口：“去年雨季，我在棉田滑倒，腿摔破了，流了好多血。是艾伦少爷亲自把我扶回屋，还让医生来给我包扎，又让厨房给我熬了鸡汤。你们谁见过哪个主人会给黑奴熬鸡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声音提高了些：“老汤姆在世的时候，常跟我说，艾伦少爷心善，把我们当人看。老汤姆为了保护庄园，被鳄鱼帮杀了，是谁带人为他报仇的？是艾伦少爷！他连一个管家的仇都要报，怎么会骗我们这些苦命人？”

摩西转头看向身后的黑奴们：“我在庄园待了三十年，从老主人到艾伦少爷，从没见过哪个主人会让黑奴的孩子读书，会给黑奴发工资。现在有饭吃、有钱拿，孩子还能识字，这样的好事，咱们还犹豫什么？”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里。小汤姆攥着拳头，看着摩西，又看了看高台上的艾伦，眼神里的怀疑渐渐消散。露西抱着孩子，轻轻咬了咬嘴唇，也慢慢放下了心。

艾伦看着摩西，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从怀里掏出10份提前准备好的契约，放在高台上的木箱上，念出名单：“摩西、小汤姆、露西、本杰明、山姆、伊莱、黛西、约瑟夫、玛莎、雅各布——这10位都是庄园里干活最勤快、最可靠的，咱们先签契约，让大家都看看。”

摩西第一个走上前。艾伦递给他一份契约和一支羽毛笔，轻声说：“您不会写字，按个手印就行，一样算数。” 摩西接过契约，眯着眼睛看了看上面的条款——“月薪1美元，战争期间加倍至2美元；受伤由庄园医生免费治疗；子女可进入学堂，学费由庄园承担”，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

他颤抖着伸出右手，在契约的签名处按了个红手印。当艾伦把契约递回给他时，摩西双手捧着，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我也有契约了，不是黑奴了……”

小汤姆看到摩西签了，也快步上前。他接过契约，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上面真的写着“工资”“学堂”，才咬着牙按了手印。拿到契约后，他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稀世珍宝，嘴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剩下的8人也陆续上前，有的按手印，有的在莉莉安的帮助下写下自己的名字。广场上的黑奴们围了过来，伸长脖子看着契约上的条款，听到艾伦说“所有人都能签，今天签不完，明天继续”，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有人甚至忍不住欢呼起来。

“大家别急，还有新衣服呢！”

广场入口传来伊丽莎白的声音。只见她推着一辆小木车，车上放着十几叠新衣服——有灰色的、蓝色的、褐色的，都是用厚实的粗棉布做的，叠得整整齐齐。她走到广场中央，笑着拿起一件蓝色的小外套，递给露西怀里的小女孩：“这是给你的，试试合不合身。”

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小手摸了摸衣服的布料，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露西连忙道谢，眼眶都红了——这是她女儿出生以来，第一件新衣服。伊丽莎白又拿起一件灰色的大码衣服，递给摩西：“摩西大叔，这件您穿肯定合适，您为庄园出力最多。”

摩西接过衣服，摸了摸布料，哽咽着说：“谢谢夫人，谢谢艾伦少爷……”

广场边缘的老橡树下，约翰站在那里，一开始还皱着眉头。在南方，黑奴是庄园的重要财产，他一开始确实担心艾伦的决定会引起其他庄园主的不满，甚至给自己惹麻烦。可看着黑奴们签契约时的激动、领衣服时的笑容，看着摩西捧着契约的样子，看着伊丽莎白给孩子们递衣服的温馨场景，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约翰走到艾伦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认可：“你做得对。以前我总觉得黑奴是财产，现在才明白，让他们真心跟着你，比把他们当财产更重要。”

艾伦看着父亲，笑了笑：“以后他们就是庄园的工人，会更用心干活，咱们庄园也会越来越好。”

约翰点点头，看向广场上热闹的场景——黑奴们有的在签契约，有的在领衣服，有的在互相传阅契约，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他突然觉得，儿子比他想象中更有担当，更适合带领埃弗里家族走下去。

“大家都别愣着了！”摩西拿着契约，走到人群中央，大声喊道，“艾伦少爷说要带我们去萨凡纳，那里安全，还有工资拿！赶紧回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出发！跟着艾伦少爷，没错！”

“好！”

黑奴们纷纷响应，有的跑回土坯房收拾行李，有的帮着伊丽莎白分发剩下的衣服，有的甚至主动去帮乔加固高台。广场上的氛围变得热烈起来，之前的紧张和不安，全都变成了干劲和期待。

乔走到艾伦身边，低声说：“少爷，黑奴们都愿意跟着走了，转移的时候肯定不会出问题。”

莉莉安也笑着说：“情报队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萨凡纳的出租屋，一共租了五栋大的，能住下所有人。明天分三批转移，老弱妇孺先走，年轻力壮的跟着护运物资。”

艾伦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松了口气。资产转移有了着落，人心也凝聚起来了——这才是应对战争最坚实的基础。阳光渐渐升高，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温暖而明亮，像是在为他们照亮通往萨凡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