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工在粘杆处大牢内的“被自尽”,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雍正脸上,也抽在整个粘杆处系统的脊梁骨上。帝王之怒,如同压抑的火山,终在此刻轰然爆发。
养心殿内,空气凝滞如铁。雍正甚至没有召见粘杆处的统领,直接对着跪伏在地、冷汗浸透后背的“灰隼”及几位副统领,下达了那道冰冷彻骨的清洗旨意。
“三日。朕只给你们三日。”雍正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三日之内,粘杆处上下,给朕刮骨疗毒!凡有嫌疑、背景不清、或与逆党有丝毫牵连者,无论职位高低,无论往日功劳,一律下狱严审!若三日后,朕还发现处内有丝毫污秽……尔等,便提头来见!”
“奴才……领旨!” “灰隼”等人以头抢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们知道,这不是玩笑,这是赌上性命和家族前程的死命令。
粘杆处这座雍正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刀,第一次将刀刃转向了自己。一场迅疾而残酷的内部风暴,在紫禁城最阴暗的角落里骤然掀起。档案被反复核查,人际关系被层层梳理,往日称兄道弟的同僚,此刻看彼此的眼神都带上了审视与猜忌。不断有人被悄无声息地带走,刑讯室内的灯火彻夜不熄,惨叫声被厚实的墙壁吸收,只留下令人心悸的余韵。
与此同时,针对整个宫廷的人员背景二次核查也同步展开。内务府、各宫首领太监、掌事宫女,皆被严密询问。与温僖贵妃旧事、钮祜禄氏、永昌伯府、乃至江南籍贯有所关联者,更是重点盘查对象。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往日那些倚老卖老、或有些背景依仗的宫人,此刻也都噤若寒蝉,行事前所未有的谨慎规矩。
舒兰坐镇坤宁宫,通过陆典仪和“灰隼”不断送来的汇报,冷静地掌控着后宫的清查进度。她知道,这是必要的阵痛,唯有如此,才能将那隐藏在暗处的毒刺一根根挑出来。她甚至亲自审阅了几份涉及低位妃嫔身边宫人的可疑报告,其敏锐的洞察力和基于现代人事管理经验的逻辑分析,让负责具体核查的内务府官员都暗自心惊。
然而,铁腕清洗之下,收获与代价并存。粘杆处在付出了十余人下狱、三人“暴毙”(实为内鬼被处决)的代价后,确实揪出了几条隐藏颇深的暗线,包括一名能接触到部分低级别密报的文书,以及两名负责外围警戒、曾为葛天工传递过工具的侍卫。但关于更高层级的内应,线索却再次中断,仿佛对方在葛天工死后,便彻底切断了与这些底层棋子的联系。
“断尾求生,藏得更深了。”舒兰看着汇总报告,对雍正道。粘杆处的内部危机暂时解除,但真正的隐患并未根除。
雍正面色依旧冷硬,但眼中的震怒已稍稍平复,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算计。“无妨。经此一事,他们短时间内必不敢再轻举妄动。这宫内,总算能清净一阵。”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南方,“江南那边,李卫进展如何?”
李卫的密奏适时送达。他在江南的“经济整顿”与“吏治清查”双管齐下,已初见成效。几家与“明镜会”勾结最深的皇商被查抄,数名涉事官吏被革职拿问,官营织造局的改良稳步推进,市场秩序渐趋稳定。但针对“龟息岛”后续线索(那份名单和指向新地点的密信)以及星象关联的调查,却陷入了僵局。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活动变得更加隐秘,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难以追踪。
“江南稳住了局面,但核心仍未触及。”雍正将密奏递给舒兰,“李卫请求指示,是否加大对名单上涉及人员的监控和抓捕力度。”
舒兰快速浏览着密奏,脑中飞速运转。粘杆处内鬼刚除,宫内正在肃清,江南局面初稳但核心隐匿……此刻若在江南再掀起大规模抓捕,固然能进一步打击“明镜会”的势力,但也可能打草惊蛇,逼得他们彻底转入地下,或者狗急跳墙,提前发动那个基于“星象时机”的未知计划。
“皇上,”舒兰抬起眼,目光清亮,“臣妾以为,江南或可暂缓强力清剿,转而……固本培元,引蛇出洞。”
“哦?细说。”
“李卫已在经济与吏治上占据优势,此时当借此机会,大力扶持忠于朝廷的商贾,推广新政,让江南百姓切实感受到朝廷带来的好处,从根本上瓦解‘明镜会’可能依赖的民意基础。此为其一,固本。”
“其二,培元。利用我们掌握的名单,但不急于抓捕。可对其中部分立场摇摆、或可能被胁迫的人员,进行秘密接触,陈明利害,许以出路,进行分化瓦解,甚至……策反。既能获取更多内部信息,也能削弱对方力量。”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引蛇出洞。”舒兰指向御案上那张被判定为“篡改”的星象绢图,“葛天工虽死,但他们设定的‘二三月凶兆’计划未必取消。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雍正眼中精光一闪:“皇后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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