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贵人那边如同古井,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暗流潜藏。舒兰深知,对付这样的对手,急躁是大忌。她按捺下心头的警惕,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看似寻常的宫务管理中,这既是她的职责,也是一种更高级别的“布防”——通过完善制度,压缩一切可能被利用的漏洞。
这日,她召集内务府几位主要管事,在坤宁宫偏殿开了一次“宫务革新会议”。与会者除了内务府大臣,还有刚刚因绩效考评优异而被提拔的陆典仪,以及几位在之前培训中表现出色的年轻女官和太监管事。
舒兰没有绕圈子,直接抛出了她思虑良久的几项新规草案。
“其一,宫中所有人员,包括宫女、太监、嬷嬷,乃至低阶妃嫔身边伺候之人,需建立更详细的‘人事档案’。”舒兰声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仅记录姓名、年龄、籍贯、入宫年份、服役经历,还需增补‘保人信息’、‘特长技艺’、‘历年考评记录’,以及……‘主要社会关系’,包括直系亲属、重要姻亲等。此事由陆典仪总责,内务府人事司协同,限一月内初步完成核对与补录。”
底下几位老管事面面相觑,这工程量可不小。一位资历最老的副总管犹豫着开口:“娘娘,这……是否过于繁琐?宫中人员数以千计,且流动性不小,只怕……”
舒兰目光平静地扫过去:“繁琐,总比出了纰漏,牵连九族要好。如今是非常时期,本宫与皇上要的,是宫闱之内,清清白白,底细分明。此事关乎宫廷安危,再繁琐也要做,而且要做得扎实。”她语气不重,但“牵连九族”和“宫廷安危”几个字,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凛,不敢再有异议。
“其二,”舒兰继续道,“宫内物品流转,尤其是各宫主位份例之外的额外领取、赏赐出入、以及废弃物品处理,需建立更严格的‘物品追踪’制度。大到家具摆设,小到一针一线,凡出入各宫院,必须有清晰记录,经手人签字画押,存底备查。特别是……药材、香料、以及各类织物。”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众人心知肚明,这是针对之前寿宴锦盒和江南“软缎运货”事件而来的防范措施。一位负责库房的掌案太监连忙躬身应下。
“其三,完善‘人员轮岗’制。某些关键岗位,如各宫小厨房采买、库房管理、门户值守等,需定期轮换,避免一人久居其位,滋生弊病,或……被人长期把控。”
这条规定更是直指潜在的内应问题。几位管事背后都沁出了冷汗,皇后娘娘这是要将宫内的篱笆扎得密不透风啊。
“以上三条,陆典仪会同内务府,尽快拟出详细章程,报本宫阅定后执行。”舒兰一锤定音,“新朝当有新气象,宫规严明,方能上下有序,永保太平。”
“奴才(臣)遵旨!”众人齐声应道,心中对这位年轻皇后的敬畏又深了一层。她看似温和的手段下,是丝毫不逊于皇上的铁腕与缜密。
会议散去,舒兰独留下陆典仪。
“陆典仪,建立人事档案一事,是重中之重。你要格外留意那些背景存疑、或与宫外某些府邸关联过密之人。若有发现,不必声张,直接密报于本宫。”舒兰低声吩咐。
“微臣明白。”陆典仪郑重点头,她深知肩上责任重大。
处理完这些,舒兰才将注意力转向雍正那边传来的新消息。粘杆处对谨太妃那句“温僖贵妃与苏杭软缎”的提示,投入了大量人力清查康熙朝后期的旧档,特别是与已故温僖贵妃(胤礽生母)相关的一切记录。
进展比预想的要慢。年代久远,许多档案或因保管不善而残损,或因当时记录简略而语焉不详。但“灰隼”还是从中梳理出了一些耐人寻味的碎片:
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出身显赫,在世时圣宠颇浓。她确实偏爱苏杭一带的精致织物,内务府档案中有多次为其专门采买顶级软缎、云锦的记录。其审美偏好曾一度引领宫内风潮。
其父遏必隆,是康熙初年辅政大臣之一,家族枝繁叶茂,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但在康熙朝中后期,因其子党附鳌拜等事,家族声势有所衰落,但仍是不容小觑的勋贵巨擘。
温僖贵妃晚年,尤其是太子胤礽第一次被废前后,其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曾有数轮不同寻常的调动。当时记录的理由多是“年满”、“病退”或“疏失”,但结合其子胤礽彼时的处境,这些调动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最关键的一条线索是,粘杆处在一份尘封的、关于宫内器皿损毁记录的附件中,找到了一条不起眼的信息:康熙四十七年,也就是太子胤礽初次被废那年,温僖贵妃所居宫苑的一名负责保管衣物的掌事宫女,因“不慎”焚毁了一批贵妃心爱的旧衣(其中很可能包括大量苏杭软缎所制衣物)而被重责,后不知所踪。而同年,宫外似乎发生过一起与江南织造进贡物料相关的、不大的贪墨案,牵扯到内务府一名中级官员,此人后来也被革职查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