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南天门计划 第91章 理念风暴

火星前线硝烟未散，地球的指挥中心仍弥漫着决战前的肃杀。然而，一股潜流已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翻腾。“宙斯”的崩溃并未带来预期的安全感，相反，“收藏家”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窥探信号，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一种更深沉的恐惧在知情者心中滋长。

这种恐慌首先在精英阶层中泛起涟漪。旧时代的政要、顶尖的学者、乃至部分在整合中失去权柄的军方人士，私下聚会时，言谈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悲观论调。当“播种者”与“收割者”的文明等级被“伏羲”初步解析并小范围通报后，一种观点开始占据上风：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水平，进行任何形式的抵抗都无异于螳臂当车。

这份弥漫的焦虑，最终凝结成一份由数位享有盛誉的社会学家、伦理学家以及前“净土会”温和派领袖联名提交的《文明延续可行性报告》。报告首次系统性地提出了“有限主权，技术换和平”的构想。它逻辑严密地论证，主动向已知的、似乎具备某种“秩序”倾向的“维度伦理委员会”开放一切，交出武器，接受监管，或许是避免像“收割者”那样被彻底清除的唯一可行路径。报告甚至大胆建议，可以与表现出“收藏”癖好的第三方文明接触，以贡献自身文明独特性的方式，换取在“博物馆”中存续的机会。

这份报告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妥协派”迅速从中汲取理论养分，并集结成形。他们的核心人物，德高望重的诺贝尔和平奖得主艾尔温·索恩博士，在一次至关重要的全球防御理事会内部会议上，将矛头直指万里。

“万里博士，”索恩的声音温和却极具穿透力，他苍老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万里身上，“我们钦佩您的勇气与决心，也理解您为守护文明所付出的一切。但是，请您回答我，也请在座的诸位思考：我们是否正在用全人类未来的血脉与灵魂，去验证一个……一个基于个人英雄主义幻想的、概率渺茫的赌注？”

会场一片寂静，只有索恩的声音在回荡：“抗争，需要资本。而我们面对的，是能裁剪星辰的‘园丁’，是能跨越维度进行评判的‘委员会’。我们的抗争，在他们眼中，或许连叛乱都算不上，只是一片需要修剪的、过于杂乱的枝叶。归顺，或许会失去自由，但文明的火种得以留存。抵抗，则可能意味着……彻底的，物理意义上的终结。”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向万里。他能感受到会场中许多目光中的动摇与探寻。他缓缓站起身，没有立刻反驳索恩，而是示意“伏羲”将一段推演结果投射到主屏幕上。

“索恩博士，诸位同仁，”万里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将生存的希望寄托于高等文明的‘仁慈’或看似公正的‘契约’，并非幼稚，而是对我们自身文明价值与宇宙黑暗森林法则的根本性误判。”

屏幕上开始快速闪烁数据流和模拟图像。“‘播种者’播下文明的种子，‘收割者’负责清理‘失败品’和‘杂草’，‘维度伦理委员会’看似维持秩序，但其评判标准我们一无所知，其‘监管’的实质是什么？是保护，还是禁锢？”万里指向屏幕，“这是‘伏羲’基于现有信息，推演的几种我们全面开放技术、接受监管后可能面临的未来。”

画面中，地球被透明的力场笼罩，人类如同动物园里的珍禽异兽，被限制在划定的区域内，科技被锁死，文化被定义为“保护性研究样本”。另一种推演中，人类被分解，意识上传到某个庞大的数据库，成为高等文明研究“低等文明演化模式”的**资料。最好的一种，也不过是作为“生态星球博物馆”的一部分，失去所有主动发展权，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失去活力，直至彻底僵化。

“看，这就是我们可能换来的‘和平’。”万里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索恩，扫过每一个与会者，“失去自由意志、发展权利和未来的文明，还能称之为文明吗？那只是文明的墓碑！”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沉凝：“‘播种者’和‘收割者’的行为逻辑已经表明，它们视我们为工具与杂草，何来仁慈可信？唯一的生路，在于我们自身掌握对等的力量，或者至少是让对方无法轻易摧毁的力量。尊严与独立，不是他人施舍的，是靠自己的力量打出来的！即使在宇宙的尺度下，这条法则，依然通行！”

会场内鸦雀无声，万里掷地有声的话语与屏幕上冰冷的推演结果，在每个人心中激烈碰撞。理念的风暴，已在这间决定人类命运的密室中，彻底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