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扬州城北门。
官道上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缓缓行来。前面是八个骑马的锦衣卫开道,中间两顶四抬大轿,后面跟着二十多个随从,挑着箱笼行李。
队伍在城门外停下。第一顶轿子的帘子掀开,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太监,面白无须,眼睛细长,穿着青缎蟒袍,腰系玉带......正是司礼监随堂太监孙秀。
第二顶轿子里下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穿着二品官服,身材微胖,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刑部左侍郎周德昌。
扬州知府周文远早就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口迎接,见状连忙上前行礼:“下官扬州知府周文远,恭迎孙公公、周侍郎。”
孙秀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周德昌则笑眯眯地扶起周文远:“周知府不必多礼。我等奉旨前来,还要多多倚仗周知府。”
“不敢不敢。”周文远连声道,“二位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已在府衙备下接风宴,请二位大人移步。”
孙秀却摆摆手:“不急。沈墨轩沈佥宪呢?怎么不见他来迎接?”
周文远脸色一僵:“这个......沈佥宪可能公务繁忙......”
“公务繁忙?”孙秀冷笑,“比迎接钦差还忙?好大的架子。”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前勒住,马上的人翻身下马,正是沈墨轩。
“下官沈墨轩,参见孙公公、周侍郎。”沈墨轩抱拳行礼,不卑不亢,“公务缠身,来迟一步,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孙秀上下打量他,皮笑肉不笑:“沈佥宪年轻有为,忙是应该的。只是我等奉旨而来,沈佥宪这般怠慢,恐怕不妥吧?”
“孙公公误会了。”沈墨轩面色平静,“下官并非怠慢,而是确实有事。赵世卿案的关键证人,今早突然暴毙,下官正在勘察现场,这才来迟。”
“暴毙?”周德昌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中毒而死。”沈墨轩说,“中的是断肠散,和之前王思明企图毒杀赵世卿用的毒一样。下官怀疑,是有人想灭口。”
孙秀和周德昌对视一眼,眼神交换了什么。
“既然出了这种事,那接风宴就免了吧。”周德昌开口道,“咱们直接去漕运衙门,先了解案情。”
“是。”周文远连忙应道。
一行人往城里走。孙秀和周德昌坐轿,沈墨轩骑马跟在旁边。路上,孙秀掀开轿帘,状似随意地问:“沈佥宪,听说你查赵世卿的案子,牵扯出不少人?”
“是。”沈墨轩点头,“赵世卿贪墨漕粮、走私私盐、倒卖军械,还涉嫌通倭。涉案官员多达三十余人,从扬州地方官到朝中官员都有。”
“通倭?”周德昌的声音从另一顶轿子里传来,“这可是重罪。沈佥宪可有证据?”
“有证人证言,但关键物证还在寻找。”沈墨轩说,“不过下官已经掌握了部分账册,可以证明赵世卿的贪墨行为。”
“账册?”孙秀眼睛眯起,“可否让咱家看看?”
“当然。”沈墨轩说,“到了衙门,下官就呈给二位大人。”
漕运衙门,正堂。
孙秀和周德昌坐在主位,沈墨轩坐在下首。周文远和其他扬州官员站在一旁。
沈墨轩让赵虎把那本小账册呈上去。孙秀接过,翻看了几页,脸色渐渐沉下来。
“这上面记的......”他抬头看沈墨轩,“沈佥宪,你可知道,这上面牵扯的人,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下官知道。”沈墨轩平静地说,“但贪腐就是贪腐,不能因为身份高就不查。”
“说得轻巧。”孙秀合上账册,“你可知道,如果按这上面的名单抓人,朝堂会乱成什么样?”
“下官只知道,如果放任这些人不管,大明的根基会被他们掏空。”沈墨轩语气坚定,“漕运是朝廷命脉,每年从这里流失的白银多达数十万两。长此以往,国库空虚,边关无饷,后果不堪设想。”
周德昌咳嗽一声,打圆场:“沈佥宪说得有理,孙公公也是从大局考虑。这样吧,账册我们先收着,具体怎么处理,等回京禀明陛下再定。”
沈墨轩心中冷笑。等回京?等你们把账册“弄丢”或者“毁掉”?
“周侍郎,”他开口,“账册可以暂时由二位大人保管。但赵世卿案的其他证据,下官还需要继续追查。特别是通倭和军械的部分,干系重大,必须查清。”
“这个自然。”周德昌点头,“不过沈佥宪,查案也要讲究方法。不能一味猛冲猛打,要顾及朝局稳定。陛下派我们来,就是为了确保案子办得稳妥。”
“稳妥?”沈墨轩笑了,“周侍郎的意思是,查到一定地步就停手?”
“不是停手,是掌握分寸。”孙秀插话,“沈佥宪,咱家提醒你一句......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堂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周文远等人低着头,不敢说话。赵虎握紧了刀柄,玉娘和徐婉如站在屏风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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