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凤天下 第204章 星烬余晖·心垣弥坚

毁灭性的星辰光爆渐渐平息，只余满地狼藉与刺鼻的焦灼气息。峡谷入口处，被强行炸断的空间通道残留着扭曲的波纹，如同撕裂的伤疤。噬星者那庞大的外界本体已然消失，不知是被爆炸重创遁走，还是彻底湮灭。唯有那截被斩下的、如同小山般的狰狞头颅，静静躺在崩塌的乱石之中，脖颈断口处依旧汩汩流淌着暗沉的血液，散发出令人不适的寂灭余韵。

祭坛区域，星辉黯淡，曾经流淌的星髓矿脉光泽尽失，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周天星斗大阵彻底崩毁，只留下些许残破的符文印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韩明远半跪在地，斩星刀依旧死死嵌在噬星者的脖颈断口处，他双臂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全靠一股意志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移位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他勉强抬头，首先望向祭坛方向。

苏星临倒在祭坛边缘，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强行引动星核共鸣、透支本源施展法则镇压，让她星核上的裂纹似乎又扩大了一丝，此刻连维持清醒都变得极其艰难。但她依旧强撑着，目光焦急地扫视着，最终定格在祭坛中央，那个盘坐着的、身影已然变得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人影身上。

云瑾。

他以自身残魂为引，点燃整条星髓矿脉，完成了那断绝噬星者退路的最后一击。此刻，他身形近乎透明，淡蓝色的神念光华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摇曳不定。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只有一片完成使命后的平静，与深藏眼底的、难以察觉的释然。

“云瑾！”苏星临挣扎着想爬过去，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韩明远也看到了云瑾的状态，心头猛地一沉。他试图站起，却踉跄一下，险些栽倒，只能用手撑住地面，嘶声喊道：“喂！书生！撑住！”

云瑾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呼唤，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过头。他的视线有些涣散，却依旧精准地找到了苏星临和韩明远的方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唇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浅的弧度。

那眼神，平静地映着苏星临焦急的面容，也映着韩明远那布满血污却写满紧张的脸庞。没有告别，没有遗憾，只有一种……“交给你们了”的无声托付。

随即，那最后一丝神念光华，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他盘坐的身影，化作点点淡蓝色的光粒，缓缓升腾，最终彻底消失在满是星辉余烬的空气中。

原地，只留下一枚布满裂纹、光泽黯淡的玉质阵盘，以及几缕若有若无、仿佛错觉般的清冷气息。

祭坛之上，一片死寂。

“不——！”苏星临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泣音的悲鸣，泪水无声地滑落苍白的面颊。她看着云瑾消失的地方，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那个总是冷静谋划、算无遗策，在关键时刻却一次次挺身而出，甚至不惜燃尽自身的男子，就这样……消散了？

韩明远也怔在了原地，拳头死死握紧，指甲深陷入掌心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却远不及此刻心中的空落与沉重。那个他曾经觉得心思过重、不够爽快的“小白脸”，那个与他风格迥异、时常理念相左的谋士，竟以如此决绝惨烈的方式，为了救他们，为了毁掉噬星者，付出了所有。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暴戾，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在他胸中翻腾冲撞。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碎石飞溅，低吼道：“混蛋！谁让你……谁准你这么做的！”

回应他的，只有峡谷死寂的风声，以及苏星临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是永恒。

苏星临强行止住了泪水。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云瑾用命换来的生机，不能浪费。韩明远重伤濒临崩溃，自己也油尽灯枯，这残破的峡谷不再安全，星骸殿的威胁并未解除。

她必须振作。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丝。星核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咬牙忍住，将最后一点温和的星辉，渡向不远处的韩明远。

“明远……”她声音沙哑虚弱，“撑住……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那微弱的星辉如同甘霖，洒在韩明远血肉模糊的双臂和崩裂的虎口上，带来一丝清凉与滋养，稍稍缓解了那蚀骨的疼痛，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他抬起头，看向苏星临。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未干的泪痕，看到她眼中那强行压下的悲痛与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心中那翻腾的暴戾与悲怆，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

他重重一点头，用嘶哑的声音回应：“好。”

他松开握着斩星刀的手——那刀依旧嵌在噬星者的断颈上，暂时无法取出。他挣扎着，用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臂支撑起身体，一步一顿，踉跄着走向苏星临。

每走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势，冷汗浸透了他破碎的衣袍。但他目光坚定，始终望着祭坛上那个同样虚弱却努力挺直脊梁的身影。

终于，他走到了苏星临身边。看着她虚弱得连站立都困难的样子，他沉默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她背了起来。

苏星临伏在他宽阔却布满伤痕的后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因剧痛而带来的细微颤抖，也能感受到那份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意。她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将头靠在他肩颈处，闭上双眼，全力运转残存的力量，试图稳住星核，同时也在默默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那混合着血腥与坚韧的炽热气息，支撑着自己不要昏厥。

韩明远背着她，看了一眼云瑾消失的地方，又看了一眼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布满裂纹的阵盘。他艰难地弯下腰，用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指，将那阵盘捡起，珍重地收入怀中。

然后，他背着苏星临，踏着满地的碎石与星骸，一步一步，向着峡谷之外，那未知的、却必须前往的前路走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这片经历浩劫后死寂的峡谷中，显得格外孤独，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摧毁的坚韧。

星辉壁垒已毁，伙伴陨落，前路未卜。

但活下来的人，背负着逝者的意志与期望，依旧要前行。

苏星临伏在韩明远背上，感受着他沉稳的步伐，心中那片因云瑾消散而带来的冰冷与空洞，似乎被一丝微弱的暖意悄然填补。

而韩明远，感受着背后那轻盈却重于泰山的重量，以及怀中那枚冰冷阵盘传来的触感，那双总是充满战意的眼眸深处，除了悲伤，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东西。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噬星者巨大的头颅残骸上，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黑色蠕虫般的寂灭能量，悄然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更遥远的地方，几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层层空间，注视着这片刚刚平息下来的死亡峡谷，以及那相互搀扶着、消失在暮色中的两个身影。

星火未熄，暗影已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