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凤天下 第10章 绝路微光

矿坑深处的压抑几乎凝成实质。击退虎爷的短暂振奋，早已被寒冷、饥饿和无处不在的危机感吞噬殆尽。最后一点能入口的东西已经分完，水囊也快要见底。王婶的女儿因为饥饿和寒冷，发起了低烧，蜷缩在母亲怀里微弱地呻吟着，每一声都敲打在众人的心尖上。

小豆子徒劳地抖搂着空荡荡的面粉袋，赵锤沉默地用石头打磨着一根钢筋，试图让它更锋利些，眼神却有些空洞。石头靠在岩壁上，耳朵警惕地捕捉着矿坑外的任何风吹草动，但疲惫已经让他的反应慢了许多。

“苏姐……”小豆子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苏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胃里火烧火燎的绞痛让她意识异常清晰。她看着眼前这群将性命托付给她的人，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压过了生理上的虚弱。

“不会。”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之前能造出肥皂，能挡住虎爷，现在也一定能找到活下去的路。”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身体因为虚弱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躲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寻找食物、水源，更重要的是，一个真正安全的据点。这个矿坑，目标太大了。”

苏璃将最后一点水分给每个人，润了润几乎要冒烟的喉咙，开始部署。

“赵师傅，你经验丰富，和石头一起，往西边那条看起来更干燥的坑道探。注意观察岩壁，找找有没有裂缝、侧洞，或者动物活动的痕迹。安全第一，遇到任何不对，立刻退回。”

“小豆子，你跟我往东边去，那边潮气重，找到水源的机会更大。王婶，你留在这里照顾孩子，保持隐蔽，用我们约定的方式联系。”

这是无奈的冒险，也是唯一的生机。四人分成两组，握紧简陋的“武器”，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入矿坑迷宫般的黑暗之中。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上，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眼睛在窥视。

苏璃和小豆子沿着东侧坑道艰难前行。空气越来越潮湿，岩壁上的水珠汇聚成细流滑落。果然，在穿过一段尤其狭窄的通道后，他们听到了一丝清晰的滴水声。循声而去，在一个岩缝下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水质看起来还算清澈。

“水！苏姐！找到水了！”小豆子几乎要哭出来，扑过去用手捧起水就要喝。

“等等！”苏璃拦住他，仔细观察着水洼周围。就在水洼边缘的软泥上，她发现了一个清晰的脚印！那脚印不大，鞋底的花纹很奇特，是一种规则的几何图案，绝非自然形成，也绝不是虎爷或其手下那种粗劣的靴印。脚印很新，指向矿坑更深邃的黑暗。

有人！而且是不久前刚来过这里的人！苏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是偶然的流浪汉，还是……一直窥视着他们的那双“眼睛”？

她示意小豆子保持绝对安静，两人小心翼翼地灌满水囊，然后沿着脚印的方向，警惕地向前摸索。

与此同时，赵锤和石头那边也有了重大发现。他们在一个堆满废弃矿石的角落后面，发现了一个被巨大石块半掩的洞口。费力搬开松动的石块后，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入口。里面漆黑一片，但用手试探，能感觉到有微弱的空气流动，而且空间似乎不小。

当苏璃和小豆子带着水和发现脚印的消息与赵锤他们汇合时，还没来得及商议，留守的王婶就发出了代表“有情况”的尖锐石片哨音！

所有人瞬间隐匿起来。苏璃透过石缝，看到在他们原先歇脚的水洼附近，站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深灰色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劲装，身形矫健，正低头查看着他们刚才取水时留下的痕迹，以及……苏璃故意留在显眼处的一个简易指南针。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直起身，目光精准地投向苏璃藏身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警惕，只有一种沉静的审视。他的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如鹰，透着常人所没有的精悍。

“在下并无恶意。”他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我家主人，对阁下等人困守于此，犹能布设巧阵击退地头蛇的才智，颇为欣赏。”

苏璃心中巨震。对方不仅找到了这里，而且对他们的动向和之前与虎爷的冲突了如指掌！她按捺住出去的冲动，冷冷反问：“阁下主人是谁？有何指教？”

灰衣人也不绕弯子，从怀中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东西，轻轻放在地上。“主人想与阁下做笔交易。这图纸上的物件，请阁下依样打造。所需特殊材料，附在其中。”他又放下一个不大的皮囊，里面发出金属块的沉闷撞击声。

“期限，十五日。酬金先行支付。”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落在油布包旁，落地的声音显示其分量十足。

“此地不宜久留，虎爷的人仍在左近搜寻。向北三里，乱石坡下有一处废弃的祭祀地宫，入口隐蔽，可暂避风雨，也算是我家主人预付的一点诚意。”灰衣人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阁下接下此事，十五日后，自会有人前往地宫收取物件。若力所不及，或不愿卷入，只需将原物置于此水洼边，即可。”

说完，他对苏璃的方向微微抱拳，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坑道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矿坑内死寂一片。过了许久，众人才从隐蔽处走出，围拢到那几样东西旁边。

小豆子打开钱袋，倒出里面黄澄澄的金币和成串的铜钱，呼吸都急促了。赵锤展开油布，里面的羊皮纸上画着极其复杂的机括构件图样，精度要求之高，让他这个老铁匠都倒吸一口凉气。皮囊里，是几块从未见过的、闪烁着暗银色光泽的金属锭。

“苏姐……这……我们去不去那个地宫？”小豆子的声音带着兴奋和恐惧。

苏璃拿起那块暗银色金属，触手冰凉沉实。图纸上的构件，明显不属于寻常器物，带着浓重的军事或特殊用途色彩。这神秘的交易，是雪中送炭，还是请君入瓮？那地宫，是安全的庇护所，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然而，他们已无路可退。饥饿、寒冷、虎爷的威胁，像三把刀架在脖子上。这突如其来的“机会”，尽管充满未知的危险，却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光。

“去。”苏璃将金属锭紧紧攥在手心，目光扫过每一张充满期盼与不安的脸，“我们没有选择。但这不只是为了活命，更是为了看看，这灰烬城的幕后，到底藏着怎样的风云。”

她望向灰衣人消失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新的冒险，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