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青梧传 第67章 射艺惊鸿

宫宴的歌舞正酣，殿前空地上立着的靶心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三皇子萧景曜带着几分醉意，执着雕花弓站在阶前，锦袍上的金线随着动作晃得人眼晕。他自诩师从名将，今日特意请旨演射，想在百官面前挣个体面。

“看我的！”萧景曜挽弓搭箭，臂弯却晃了晃，第一箭偏出靶心足有三尺，惹得席间传来几声低低的嗤笑。他面上一热，再射时用了蛮力，箭矢竟擦着靶边飞了出去，直插远处的梧桐树干。到第三箭，手已抖得拉不满弓，箭簇轻飘飘落在靶前的草地上，连靶身都没沾着。

“哈哈哈！”席间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引得一片哄堂。萧景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将弓狠狠摔在地上：“这破弓！根本没法用！”

青梧正抱着承锐坐在太皇太后身侧，小家伙被这阵仗吓得往她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她低头拍了拍儿子的背，抬眼时正撞见萧景琰沉郁的目光——他显然对三皇子的失态颇为不满，却碍于皇子颜面，只冷冷道：“够了，退下吧。”

“陛下，”青梧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如泉，压下了席间的嘈杂，“臣妾斗胆，想借陛下的宝弓一用。”

满座顿时安静下来。谁不知太子妃出身将门，却从未见过她在人前展露武艺，更何况她此刻还抱着个奶娃，单手如何开弓？萧景琰眉头微蹙，却还是示意侍卫将自己的角弓递过去：“太子妃刚生育不久，点到即止便好。”

青梧接过弓，入手微凉，正是当年萧景琰征战时用的那张“裂石”。她抱着承锐的左臂稳如磐石，右手握住弓弦，只轻轻一拉，便听得“嗡”的一声，弓身弯如满月。承锐似是被这气势感染，非但不怕了，反而睁大眼睛盯着母亲的动作。

“看好了。”青梧对怀里的儿子低语，手腕轻转，箭矢离弦的瞬间，她左臂微沉，稳稳托住突然前倾的儿子。只听“嗖”的一声锐响，白羽箭穿透暮色，正中靶心最中央的红心，箭尾兀自震颤，将先前萧景曜射歪的箭簇都震得掉了下来。

“好！”太皇太后第一个拍起手，浑浊的眼睛里迸出亮光，“不愧是沈家的女儿！这手功夫，比你父亲当年还利落！”

席间百官纷纷起身，看向青梧的目光里满是惊佩。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武将们也忍不住抚须赞叹——那一手单手挽弓的稳劲，绝非花架子可比，分明是久经沙场的底子。

萧景琰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他知道青梧会武，却没想她竟有这般身手。方才那一箭，不仅射中靶心，更像是射在他心头——这个看似温婉的女子，骨子里藏着的锋芒，竟比朝堂上的武将还要锐利。他的脸色复杂难辨，有惊讶，有欣赏，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忌惮。

青梧将弓递还侍卫，抱着承锐对萧景琰屈膝行礼，语气平淡无波：“献丑了。不过是小时候跟着父亲练过几日，让陛下和太皇太后见笑了。”

承锐却在她怀里拍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娘亲厉害！”惹得太皇太后又笑起来，拉过青梧的手道：“好孩子，这可不是几日能练出来的。哀家看呐，往后这宫宴的射靶，该让你教教这些皇子才是。”

萧景琰没接话，只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酒液入喉却觉寡淡。他望着青梧抱着孩子转身的背影，那背影在暮色中挺得笔直，像一株迎着风的白杨。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看清过这个女子——她既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是能挽弓射靶的将门之女，这两种身份在她身上交织，竟让他一时猜不透，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宫宴的喧嚣还在继续，靶心的白羽箭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像一个无声的注脚，刻在了众人的记忆里。而青梧低头逗弄着怀里的承锐，指尖拂过儿子柔软的头发，眼底一片沉静——她从不是要炫耀什么，只是想让儿子看看，女子亦有筋骨，不必仰仗谁的光，也能活得磊落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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