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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钟的余韵渐渐消散于群山之间，主峰上空的湛蓝光柱虚影也彻底隐去，但外门丙字区的喧闹却并未立刻平息。众多弟子依旧沉浸在“天灵根”引动道钟三响的震撼与热议中。
“水瑶师姐日后必定一飞冲天！”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咱们还在为几块下品灵石发愁呢……”
“听说天灵根弟子直接入住甲字区最好的洞府，每月灵石丹药供给是我们的十倍不止！还有长老亲自指点！”
议论声、感叹声、酸溜溜的话语不绝于耳。
那微胖少年朱福咂了咂嘴，收回望向主峰的羡慕目光，转而看向身旁神色平静的秦夜，脸上重新堆起友善的笑容：“秦夜师弟是吧？嘿，咱们这些丙字区的，也就只能看看热闹喽。别站门口了，进来坐坐？我这刚领的份例，还有点家里带来的肉脯，一起吃点？”
秦夜看了朱福一眼，这胖少年眼神清澈，笑容憨厚，不似作伪，在这满是排斥与冷漠的新环境中，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显得颇为珍贵。他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多谢朱师兄。”
“嗨，客气啥，以后就是邻居了，互相照应嘛！”朱福热情地将秦夜让进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布局和秦夜那间一模一样，简陋无比，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乐呵呵地从自己那个明显更鼓囊一些的布囊里掏出油纸包着的肉脯，又拿出两个粗瓷碗，倒上清水。
“来来，别客气。我家里是开酒楼的，别的不说，这吃食上还算有点门道。”朱福自己先塞了一大块肉脯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咱们丙字区就这样，灵气差，屋子破，份例也少得可怜。不过好歹是进了仙门不是？慢慢熬呗，说不定哪天就走运了。”
秦夜道了声谢，拿起一块肉脯慢慢吃着，味道确实咸香可口。他安静地听着朱福絮叨，对这个开朗直率的胖少年观感不错。
“朱师兄是什么灵根？”秦夜随口问道。
朱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土木金三灵根，主土，纯度嘛……嘿嘿，马马虎虎，中等偏下。不然也不至于分到这丙字区了。秦师弟你呢？看你问心路过来挺早的，资质肯定不错吧？”
他这话问得无心，却让房间里的气氛微微一顿。
秦夜咀嚼的动作停了停，放下肉脯，平静道：“五行伪灵根，浑浊下等。”
“噗——咳咳咳！”朱福正喝水，闻言直接呛住了，咳得满脸通红，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五…五行伪灵根？还下等？师弟你别开玩笑……”
但看着秦夜那没有丝毫玩笑意味的平静眼神，朱福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脸上的惊讶逐渐转为难以置信和一丝……同情？
“我的老天爷……”他喃喃道，“五行伪灵根……还能通过考核？师弟你……你怎么做到的？”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公认的废物资质，是如何闯过那变态的问心路和幻心阵的。
“运气好些罢了。”秦夜不欲多言，简单带过。
朱福也是个机灵人，看出秦夜不愿多谈，虽然心中好奇得如同猫抓，但还是立刻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不管咋样，进来了就是本事！来，吃肉吃肉！以后在丙字区，我朱福罩着你！”
他的态度并未因为秦夜的资质而变得轻视，反而那点同情很快变成了佩服。能凭伪灵根杀入云渺道宗，这本身就是一种能耐！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多是朱福在说，介绍着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关于宗门的各种零碎信息——哪些执事严厉，哪些任务油水多，哪个坊市摊位便宜等等。
秦夜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
吃完东西，秦夜便起身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外界的喧嚣被隔绝开来。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冰冷的孤独感。
他将那个简陋的布囊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里面只有三块下品灵石，和一瓶十颗灰扑扑的辟谷丹。这就是他一个月的基础修炼资源。
对于伪灵根资质而言，这点资源，恐怕连维持日常修炼都捉襟见肘，更别说提升修为了。
他又拿起那本《外门弟子规诫及入门需知》，就着窗外最后的天光，仔细翻阅起来。
书册很薄，前面大部分是宗门的各种戒律门规，条条框框，极其森严，触犯的惩罚从扣除贡献点到废除法力、逐出师门乃至直接处死不等。
后面则简单介绍了外门弟子的义务和权利。义务主要是每月需完成一定的宗门任务，获取贡献点。权利则是可以凭借贡献点兑换功法、法术、丹药、法器，以及聆听宗门长老讲道等。
最后几页，附了一篇最基础的引气法诀——《云水诀》，比墨渊传授的《基础引气诀》稍好一些，但也只是大路货色。旁边还附有一副简陋的人体经脉图，标注了基本的行功路线。
这就是他在云渺道宗的全部起点。
资源匮乏，资质低劣，无人问津。
但秦夜的心中，却并无多少沮丧。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左手掌心。那枚神秘的骨片安静地潜伏着，仿佛沉睡的巨龙。
这才是他真正的依仗。
虽然宗门份例少得可怜，但他有骨片可以吞噬草木精气甚至更低阶的妖兽来反馈灵气，虽然过程痛苦，却效率极高。而且，赵师叔给他的那瓶蕴灵丹，还有十颗，这才是好东西。
至于功法……《云水诀》虽然普通，但正好可以掩盖他灵力中的阴寒属性。而且，他有种预感，那篇得自古修洞府的残缺玉简上记载的《煞骨诀》，或许才是更适合他目前状态的功法，只是需要贡献点去兑换后续或者类似的法门。
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获取贡献点，并弄清楚骨片的更多奥秘。
他收起书册，盘膝坐在冰冷的床榻上，并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静静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月光透过简陋的窗棂，洒下清冷的光辉。
丙字区也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几声虫鸣和远处山林的风声。
突然，一阵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门外。
紧接着，“咚咚咚”，不紧不慢的敲门响起。
秦夜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这么晚了，会是谁？朱福？不像，那胖子的脚步声更沉重些。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冷淡，却并不包含恶意的年轻声音：“奉命而来。新弟子秦夜，开门。”
奉命？奉谁的命？
秦夜心中疑惑更甚，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拉开了房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身穿灰色执事服、面容普通的青年弟子，修为大约在炼气五六层的样子。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储物袋，看到秦夜，面无表情地递了过来。
“这是赵师叔吩咐送来的。里面有十块下品灵石，一瓶聚气丹，另有一册《基础法术概要》，算是师叔个人予你的资助。师叔嘱托，勤加修炼，莫负机缘。”
秦夜愣住了，看着那明显比自己领取的份例丰厚太多的储物袋，一时没有去接。
赵师叔？他为何对自己如此关照？仅仅是因为惜才？
那执事弟子见他不接，直接将储物袋塞进他手里，淡淡道：“东西已送到，告辞。”说完，也不等秦夜回应，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秦夜站在门口，握着手中沉甸甸的储物袋，心情复杂。
赵师叔的雪中送炭，无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这份过于厚重的“关照”，也让他心中升起一丝隐隐的不安。
天上，不会掉馅饼。
他关上门，借着月光打开储物袋。里面果然是十块灵气盎然的下品灵石，一瓶标注着“聚气丹”的丹药，还有一本不算厚的书册。
这份馈赠，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但……
他将储物袋放在桌上，与之前那个寒酸的布囊并排放在一起。
一个代表着宗门的冷漠与现实的残酷。
一个代表着未知的关照和潜在的因果。
月光下，少年眉头微蹙。
这份“机缘”，究竟是福是祸？
而此刻，在云渺道宗深处，某间灯火通明的殿宇内。
那位引秦夜入门的赵清河师叔，正恭敬地站在下方。
上方主位，一位气息更加渊深莫测、面容笼罩在淡淡光晕中的身影，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无上威严：
“清河，那身负五行伪灵根，却心志非凡的小家伙，安置好了？”
“回禀师尊，已安置在外门丙字区。弟子也按您的吩咐，额外给予了一些资助。”赵清河恭敬回答。
“嗯。”那身影淡淡应了一声，“暗中观察即可，非必要，无需干预。本座也很想知道，一块被所有人视为废料的顽石，究竟能在这仙门大潮中，翻起怎样的浪花……”
“或许，他会是验证那道古老预言的关键一环……”
最后这句话，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殿宇的清风中。
赵清河深深低下头，眼中充满了敬畏与疑惑。
秦夜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是看着那两袋代表着不同意义的资源，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前方是善意的扶持，还是未知的算计。
唯有力量，才是根本。
他拿起一块赵师叔送来的下品灵石，握在手中，盘膝坐下。
《云水诀》的法门在心中缓缓流淌。
修炼，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