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声晚晚 第17章 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帮我？”他冷笑一声，那笑声嘶哑而难听，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以为一句‘试试’就能改变一切吗？你太天真了！”

他拿起笔，飞快地写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我的声音，是被自己亲手丢掉的！是被那些不堪的过往，死死扼住喉咙，再也发不出来了！”

于晚晚愣住了，她看着他痛苦的神情，看着他潦草的字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隐约觉得，他不能说话的真相，远比她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沈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你告诉我，好不好？不管是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陪着我？”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底的痛苦更深了，“你陪不了我！我的过去，是地狱！是我这辈子都想逃离的噩梦！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些日子有多黑暗！”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拿起写字板的手都在发抖。于晚晚想上前安抚他，却被他猛地挥手推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抵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砸在地上的瓷片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父母……他们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争吵。”他拿起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笔一划地写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他们的婚姻，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摔东西的声音，辱骂的声音，还有母亲绝望的哭声，是我童年里最清晰的记忆。”

于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看着他痛苦的神情，不敢打断，只能静静地听着，任由那些沉重的过往，一点点铺展在她眼前。

“我十岁那年的冬天，和现在一样冷。”他的字迹开始模糊，显然是泪水滴在了木板上，“他们又大吵了一架，吵得很凶，摔碎了家里所有的东西。父亲摔门而去，母亲坐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我躲在房间的衣柜里，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出声。”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于晚晚想上前抱住他，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那眼神里的绝望，让她心疼得无法呼吸。

“后来，我听到母亲走进厨房的声音，听到药瓶打开的声音。”他的笔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瞬间，“我当时太害怕了，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知道心里慌得厉害。我想喊她，想阻止她，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喉咙里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喝下那些药，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他的字迹越来越用力，木板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我想跑出去求救，想喊人来救她，可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那种无力感，那种绝望，你能体会吗？”

于晚晚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顺着脸颊滑落。她终于明白，他的沉默，不是因为嗓子坏了，不是因为戏曲演员的遭遇，而是因为童年那场毁灭性的创伤。是亲眼目睹母亲自尽的恐惧，是想喊却喊不出声音的绝望，让他从此关闭了自己的喉咙，也关闭了自己的心。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说不出话了。”他写道，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死寂的黑暗，“医生说我是惊恐过度导致的功能性失声。可我知道，是我自己不想再说话了。说话有什么用？在母亲最需要我喊人的时候，我发不出一点声音；在我被人误解、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听。”

“沉默，是我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他的笔停住了，久久没有再动。修复室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显得格外刺耳。

于晚晚看着他眼底的死寂，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抗拒提及过往，为什么那么害怕承诺，为什么总把“孤独”挂在嘴边。因为那场童年的悲剧，早已在他心底刻下了深深的烙印，让他坚信，自己注定是孤独的，注定会被幸福抛弃。

“沈砚，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不知道你的过去这么痛苦，我不该逼你……”

“你不仅逼我，你还想揭开我的伤疤，让我再经历一次那些噩梦！”他突然激动起来，拿起写字板，狠狠地写下：“不要碰我的过去！我注定孤独！”

“孤独”两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要将木板穿透。于晚晚看着那两个字，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绝望，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恐惧，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像冰冷的潮水，将她也一同淹没。

“不，你不是注定孤独的！”于晚晚红着眼睛，大声反驳，“沈砚，那些都不是你的错！是你父母的错，是命运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用他们的错误，惩罚自己一辈子！”

“你不懂！”他猛地将写字板摔在地上，木板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沉闷而刺耳。他指着自己的喉咙，眼底满是痛苦和绝望，“我连自己母亲都救不了！我连一声求救都喊不出来！我这样的人，配拥有幸福吗？配有人陪伴吗？”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像破碎的玻璃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于晚晚看着他崩溃的模样，看着他眼底的绝望，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你配！沈砚，你当然配！”她的声音哽咽着，泪水打湿了他的后背，“你温柔、善良、有才华，你值得被全世界温柔以待！那些过往不是你的枷锁，你不该被它们困住一辈子！”

沈砚剧烈地挣扎着，想要推开她。他的力气很大，于晚晚几乎要抱不住他。可她没有松手，只是死死地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冰冷的身体。

“放开我！”他嘶吼着，声音嘶哑而绝望，“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习惯了孤独，我只想一个人过完这辈子！”

“我不是同情你！”于晚晚用力抱住他，泪水汹涌而出，“我是喜欢你！沈砚，我喜欢你！我想陪着你，不是因为可怜你，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

她的告白，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沈砚的耳边。他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身体僵硬地靠在她的怀里，肩膀微微颤抖着。于晚晚能感受到他压抑的哭声，感受到他心底的痛苦和绝望，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吧，沈砚，哭出来就好了。把那些憋在心里的痛苦，那些无人诉说的绝望，都哭出来。我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修复室里，只剩下沈砚压抑的哭声，还有于晚晚轻声的安抚。地上破碎的瓷片，洒落的桂花粥，还有那幅静静挂在墙上的《寒江独钓图》，都成了这场心碎告白的见证。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他依旧靠在她的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呼吸急促而沉重。于晚晚没有松开他，只是静静地抱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心底的脆弱。

她知道，揭开他的伤疤，让他如此痛苦，是她的不对。可她也知道，有些伤口，不是藏起来就会愈合的。只有把那些腐烂的脓疮挖出来，才能让新的皮肉生长，才能真正地痊愈。

“沈砚，”她轻声说，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知道，要你放下过去很难。可我会陪着你，一点点来。我们不着急，不勉强，你想说的时候，我就听着；你不想说的时候，我就陪着你沉默。不管多久，我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