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的柳沟村,万籁俱寂。白日的喧嚣和暑气早已褪去,只剩下虫鸣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点缀着沉沉的夜色。月光被薄云遮掩,只透下朦胧的清辉,勉强勾勒出田野、树林和远处山峦模糊的轮廓。
废砖窑坐落在村子最边缘,背靠着一片黑黢黢的杂木林。那是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轮窑,巨大的、如同怪兽脊背般的拱形窑体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窑身上遍布着破败的缺口和坍塌的痕迹,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远古坟墓。窑口如同张开的巨口,深不见底,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和**植物的混合气味。
余庆将摩托车停在距离砖窑还有一里多地的一条废弃机耕道上,熄了火,隐在路边的树影里。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静静地坐在车上,如同雕塑般凝望着远处那座黑暗的窑体。
最后检查。 他在心中默念。微型摄像头纽扣已就位,录音笔在胸前内袋,求救信号发射器在钥匙串上触手可及。他深吸了一口夜晚冰凉的空气,感受着它灌入肺叶,带走最后一丝杂念。
进去了,就是生死场。功劳还是烈士碑,就看今晚。
他推开车门,脚步落地无声,如同狸猫般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他没有走那条依稀可辨、直通窑口的小路,而是选择了从侧面迂回,利用荒草和土坎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砖窑靠近。
越是接近,那股无形的压力越是沉重。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可能是来自窑顶的残破处,可能是来自侧面的树林,也可能,就藏在窑口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在距离窑口约二十米的一丛半人高的蒿草后,他停了下来,伏低身体。从这个角度,可以观察到窑口前一小片相对平坦的空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只有风声和虫鸣。
十点零三分。
窑口深处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晕,像是手电筒被蒙上了布。紧接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借着那微弱的光,余庆看清了前面那人——正是“山鹞”!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泥污的迷彩,脸上似乎也涂着油彩,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他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沉甸甸的迷彩背包。
而跟在“山鹞”身后半步的,是一个陌生的壮硕男人,剃着贴头皮的青皮,眼神凶悍,腰间明显鼓起一块,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两个人。还有没有第三个、第四个藏在窑里? 余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山鹞”在窑口前站定,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精准地投向余庆藏身的草丛方向,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出来。验货。”
被发现了!
余庆心中凛然,但并不意外。对方既然敢选在这里,必然有所依仗。他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调整出紧张、忐忑,又带着一丝强自镇定的表情,从草丛后站了起来,慢慢走向窑口空地。
“大……大哥。”余庆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颤,目光在“山鹞”和那个青皮壮汉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个迷彩背包上。
“钱呢?”“山鹞”开门见山,语气冰冷,没有任何寒暄。
余庆按照事先与老谭商定的说辞,脸上露出为难:“钱……钱老板说,得先验货,看值不值。而且,这次……周书记那边盯得紧,数额太大不好走账,只能先带了一部分定金。”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并不厚的信封,里面装着的自然不是钱,而是经过处理的纸张。
“山鹞”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着余庆。他旁边的青皮壮汉也瞬间握紧了腰间的家伙,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考验来了。 余庆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但脸上依旧强撑着:“大哥,别误会!实在是上面风声紧!只要货好,路子通,后续的钱绝对没问题!周书记和马主任都点了头的!” 他再次抬出周书记和马主任,试图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山鹞”盯着他看了足有十秒钟,那目光仿佛要将他刺穿。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
终于,“山鹞”冷哼一声,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是判断余庆不像是在耍花样。他朝旁边的青皮壮汉使了个眼色。
青皮壮汉上前一步,将迷彩背包“咚”地一声放在地上,动作粗鲁地拉开拉链。
背包里,是几个用厚实防水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块物体。
“拆开,看!”“山鹞”命令道,目光却依旧锁定在余庆脸上,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余庆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必须确认这里面是什么,并且尽可能留下证据。
他蹲下身,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拆开其中一个油纸包。里面露出的,是更加紧密包裹的透明塑料袋。借着“山鹞”手中那蒙布手电的微弱光线,可以清晰看到塑料袋里装着一种灰白色的、结晶状的粉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