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后的十五年人生 第136章 成长的烦恼

初夏的山风开始带着一丝灼热的气息，芒弄村如同一个被注入活力的机体，在希望与压力的双重作用下，以前所未有的节奏运转着。第一笔外部订单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手工艺互助组”的成员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前景，也引来了更多观望村民的目光。然而，成长的喜悦总是伴随着不可避免的阵痛，各种预料之中与预料之外的烦恼，开始接踵而至。

烦恼一：甜蜜的负担——产能与质量的拉锯

“云之南”公司的试订单，要求在一个月内交付二十个茶具收纳篮和五张核桃木小茶几。对于刚刚起步、主要依靠手工的互助组来说，这个任务并不轻松。

岩甩和另外两位木匠负责茶几的制作。选料、开料、刨光、雕刻、组装、打磨……每一道工序都急不得。岩甩对质量的要求近乎苛刻，一块木料有丝毫瑕疵都不用，雕刻的云纹稍有走样就推倒重来。进度自然快不起来。

竹编组这边，以玉吨阿婆为首，加上另外五位手脚麻利的妇女，负责编织茶具篮。新的菱形图案虽然精美，但比传统的筐篓要复杂得多，编织速度慢，对竹篾的粗细、均匀度要求也更高。玉吨阿婆眼神不太好，速度更受影响。

眼看着交货日期一天天临近，完成的成品却还不到一半，老岩支书急得嘴角起泡，在互助组的工作间里直转圈：“我的老祖宗哎，你们能不能稍微快一点点？这要是交不了货，咱们芒弄村的脸可就丢大了！”

一个比较年轻的木匠嘟囔道：“岩甩叔要求太高了，稍微差不多就行了嘛，反正那些城里人也不一定看得那么仔细……”

“放屁！”平时沉默寡言的岩甩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手里攥着刻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余书记好不容易拉来的订单，是信得过咱们的手艺！要是拿次品糊弄人，以后谁还跟咱们做生意？砸的不是我岩甩一个人的招牌，是咱们整个芒弄村的招牌！”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宁愿慢，不能烂！谁要是觉得我要求高，现在就可以退出！”

工作间里顿时鸦雀无声。玉吨阿婆也停下手中的活计，慢悠悠地说：“岩甩说得在理。咱们山里人，实诚是本分。手艺活，更是良心活。”

余庆闻讯赶来，了解了情况后，没有催促，而是召集互助组开了个短会。

“岩甩大叔坚持质量，完全正确！这是我们立足的根本。”他首先肯定了岩甩，“但是，进度也确实是个问题。我们不能让客户等太久。我看，咱们是不是可以优化一下流程？木工组，能不能三个人分工？一个负责选料开料，一个专攻雕刻，一个负责打磨组装？竹编组，玉吨阿婆您经验最丰富，负责技术指导和最后的质量把关，其他人分工负责破篾、刮篾、编织不同的部分？咱们试试流水作业，看看能不能既保证质量，又提高点效率？”

这个建议让大家眼前一亮。经过尝试，虽然初期因为配合不熟练效率提升不明显，但分工明确后，确实避免了窝工和重复劳动，进度开始稳步推进。余庆又自掏腰包，买了几盏更亮的灯泡，允许大家在保证休息的前提下，晚上适当加班。他还让村委会每天给加班的组员提供一顿简单的夜宵。

烦恼二：利益的涟漪——内部的分化与眼红

互助组接订单、有收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村。那些原本就在组里、或者后来加入的成员，干劲十足，仿佛看到了致富的曙光。但那些一开始就持怀疑态度、或者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加入的村民，心态开始变得复杂。

岩温是最典型的代表。他看到岩甩等人每天在工棚里忙活，听说完成订单后能分到不少钱，心里像有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他不再公开说风凉话，而是开始绕着弯子打听。

“岩甩哥，你们这……真能挣着钱？”

“玉吨阿婆，你看我这手也挺巧的，能不能也跟你们学编篮子？”

他甚至私下找到老岩支书：“支书，你看我家也困难，这互助组……能不能也让我家那口子进去？她手也挺巧的。”

老岩支书有些为难，找余庆商量。余庆沉吟道：“互助组不是福利院，是为了发展产业。原则上，我们欢迎所有有手艺、愿意遵守规矩的村民加入。但是，目前订单量有限，盲目扩大会稀释大家的收益，也可能影响质量。这样，你告诉岩温，如果他媳妇真想学，可以先去当学徒，跟着玉吨阿婆打下手，暂时没有工钱，等手艺合格了，有订单了，自然可以加入。至于他本人，村里马上要组织养护那段刚修好的水渠，需要劳力，他可以去那里干活，一样有收入。”

岩温得知后，虽然对媳妇当学徒没工钱有些不满，但听说有零工可打，总算暂时安分下来。余庆清楚，这种因利益分配可能引发的内部矛盾，必须提前疏导，建立公平的规则，否则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很容易从内部瓦解。

烦恼三：自然的考验——大棚的第二次危机

就在手工艺互助组为订单奋战的同时，波岩温的大棚迎来了新的挑战。随着气温升高，大棚内的湿度过大，一些番茄植株上开始出现淡淡的霉斑——这是病害的前兆。

波岩温慌了神，赶紧给县里的老陈技术员打电话。电话信号断断续续，老陈在电话那头喊着：“通风！赶紧加大通风！打药，用百菌清……按说明稀释……千万不能浓度高了……”

波岩温手忙脚乱，先是把大棚两头的薄膜全部卷起来通风，然后又赶紧跑去镇上买药。回来配药时，因为心急，可能比例没掌握好，喷药后，部分番茄植株的叶片出现了药害，边缘焦卷。

看着那些自己像照顾孩子一样呵护的番茄苗蔫头耷脑，波岩温蹲在大棚边，抱着头，几乎要哭出来。挫折感再次将他笼罩。

余庆从手工艺组那边忙完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没有责备，而是蹲在他身边，递给他一支烟。

“慌什么？”余庆的声音很平静，“种地哪有一帆风顺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就是了。”

他仔细查看了植株的情况，又打电话给老陈，详细描述了药害症状。在老陈的远程指导下，他们采取了补救措施，加强水肥管理，促进新叶生长。

“岩温，搞农业，光靠一股蛮劲不行，得相信科学，更要细心。”余庆看着渐渐恢复生机的菜苗，语重心长地说，“这次是个教训，以后遇到问题，第一是冷静，第二是严格按照技术规程来。等这批菜卖了钱，我建议你买几本蔬菜种植的书，或者去县里参加个培训班。”

波岩温重重地点了点头，经过这次教训，他更加明白了技术和知识的重要性。

阶段性的胜利与反思

一个月后，“云之南”公司的试订单，在经历了紧张忙碌、甚至几个不眠之夜后，终于全部完成。二十个茶具篮和五张小茶几，整齐地摆放在村委会，每一件都凝聚着匠人们的心血，符合甚至超出了预期的质量标准。

余庆亲自押车，将货物送到了市里。“云之南”的林总监验货后非常满意，当场结清了款项，并表示后续有新的项目会继续合作。

当第一笔实实在在的销售收入分配到互助组每个成员手中时，整个芒弄村都轰动了。钱虽然不算巨款，但意义非凡。它证明了芒弄村的手艺可以变成财富，证明了跟着余书记干有奔头！

岩甩拿着分到的钱，手微微颤抖，对老伴说：“这……这比我过去一年打家具挣得还多……”

玉吨阿婆则小心翼翼地把钱用手帕包好，喃喃道：“能给孙子买新书包，买好点的纸笔了……”

而那些没有加入的村民，眼神中的羡慕和后悔更是藏不住。开始有更多人主动打听加入互助组的事情，或者询问大棚蔬菜的情况。

面对初步的成功，余庆在喜悦之余，保持着清醒。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首单交付，初获认可，资金回流，信心大增。然，暴露问题亦多：手工艺产能效率与质量把控需寻找平衡点，内部利益分配机制需尽早明确细化以防患未然，农业生产技术依赖性强，抗风险能力弱，需加强学习与保障。市场之门虽已叩开，然根基未稳。下一步，需利用此笔收入及建立之信誉，巩固手工艺小组，探索更高效生产模式；扩大大棚蔬菜种植规模，引入更多农户；并着手规划山林资源之可行性开发。成长之烦恼，乃发展之必然，唯有直面问题，不断完善，方能行稳致远。”

夏日的阳光炽烈地照耀着芒弄村，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蓬勃气息。村庄依然贫困，但一种名为“希望”的种子，已经在实践的土壤中生根发芽，虽然稚嫩，却充满了向上生长的顽强力量。余庆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