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后的十五年人生 第8章 尖刀初砺

团年度军事训练比武的通知，像一块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在新兵三连炸开了锅。这与之前营级会操的表演性质截然不同，是真刀真枪的比拼，是检验基层部队战斗力的硬指标，更是个人在军旅生涯中崭露头角、甚至立功受奖的黄金阶梯。对于新兵而言，这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但总有人渴望创造奇迹。

连队迅速组建了比武集训队，由连长亲自督战，赵铁岩副连长具体抓训。名单公布那天，余庆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紧随其后的是孙猛、李建军，还有几个在示范班就熟悉的面孔，更多的则是连里那些声名在外的老兵班长，他们眼神沉稳，带着经历过风雨的从容。

集训队驻扎在营区边缘一个独立的排房里，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充满火药味。这里不再有新兵连的相对温和，每一次训练都是淘汰赛，每一次测试都关乎去留。

余庆很快感受到了与老兵们全方位的差距。五公里武装越野，他能咬牙跟上第一梯队，但那些老兵跑完后面不改色，还能轻松地检查装备。四百米障碍是他的短板，矮墙、高板、云梯，这些需要技巧和身体协调性的项目，他靠着蛮力通过，耗时费力，远远比不上老兵们行云流水般的节奏。更别提单兵综合演练，战场救护、电台通联、工事构筑，这些对于刚摸枪几个月的新兵来说，如同天书。

孙猛依旧在纯体能项目上独占鳌头，障碍跑也凭借出色的爆发力成绩靠前，但一到技术科目就抓瞎。李建军则展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默默观察，反复练习，各项成绩稳步提升，不显山不露水，却总能排在中上游。

集训队内部的关系，比示范班时更为错综复杂。表面上，大家为了连队荣誉共同奋斗，口号喊得震天响。暗地里，关乎个人前途的竞争无处不在。有限的参赛名额像一块肥肉，悬在每个人头顶。

几个第二年的老兵，以一班班长陈浩为首，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圈子。他们经验丰富，掌握着许多训练“窍门”和比武“潜规则”，对新兵虽有指点，但关键处总是语焉不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一次练习战术基础动作，余庆的低姿匍匐总是不够迅捷，陈浩看在眼里，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多练练节奏”，便不再多言。反倒是另一个不太起眼的三期士官，在休息时悄悄给余庆演示了如何利用肘部和膝部的发力技巧，让余庆茅塞顿开。

孙猛几次想拉拢余庆和李建军，提议“新兵要抱团，别让老兵看扁了”，甚至暗示可以在某些项目上“互相帮助”。余庆对此不置可否。他清楚，这种基于脆弱利益纽带的联盟，在真正的压力和诱惑面前不堪一击，而且极易引火烧身，被老兵群体集体针对。他更相信实实在在的成绩和低调务实的作风。

他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弥补短板上。每天提前起床，独自加练四百米障碍，反复揣摩每个障碍的通过技巧，记录时间，寻找最优解。晚上熄灯后，他打着手电，在被窝里背诵电台操作口令和战场救护流程，将生硬的条文与白天实践的场景一一对应。他主动向那位三期士官请教，态度谦恭，问题精准，赢得了对方的好感，偶尔能得到一两句关键的点拨。对于陈浩等老兵，他保持尊重，训练中坚决服从，但私下里保持距离，不卑不亢。

一次野外按图行进训练，小组协同寻找目标点。余庆所在的小组由陈浩担任临时组长，组员包括孙猛、李建军和另一名老兵。途中，陈浩依据地图判断路线，坚持要翻越一道看似平缓实则植被茂密、极其消耗体力的山脊。李建军看着指北针和周围地形，眉头微皱，欲言又止。孙猛则无条件服从命令，已经开始往上爬。

余庆仔细对照地图和实地，发现如果沿着山脚绕行，虽然地图标注距离稍远，但实际地形开阔，可能更快。他犹豫了一下，想起赵副连长说过“战场上官兵要有基于战场实际的判断力”，便鼓起勇气，向陈浩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陈浩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个新兵敢质疑他的判断，脸色有些难看：“你看懂了？按地图走没错！”

“班长，地图是死的，地形是活的。山脊植被太密，速度肯定快不起来，而且容易迷失方向。山脚虽然绕点路，但地势平坦，更容易保持速度和方向。”余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客观，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李建军适时开口：“余庆说的有点道理，要不我们简单评估一下时间？”

陈浩看了看已经有些气喘的孙猛，又看了看地图，哼了一声：“那就试试你说的路线，要是耽误了时间，责任你负！”

结果，沿着山脚行进，小组不仅提前到达了目标点，而且节省了大量体力。陈浩一路上没再说话，到达终点后，只是深深看了余庆一眼，眼神复杂，有恼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这件事悄然在集训队传开。有人觉得余庆不识时务，顶撞老兵；也有人觉得他有胆色，判断准确。余庆自己并未在意这些议论，他只知道，在战场上，正确的判断比盲目的服从更重要。这次经历，也让他更加明确，真正的尊重，来自于过硬的本事和关键时刻敢于担当的勇气。

随着集训深入，淘汰的压力与日俱增。有人因伤退出，有人因成绩不达标被退回原班排。余庆的名字，始终稳定在晋级名单上，他的四百米障碍成绩稳步提升，技术科目也逐渐跟上，综合排名从最初的中下游，慢慢挤进了前十五，向着十个正式参赛名额发起了冲击。

团比武的集结号角仿佛已在耳边吹响，余庆握紧了手中的枪，目光越过训练场，投向了那片更广阔、也更残酷的竞技场。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他这把初经磨砺的尖刀，渴望在更激烈的碰撞中，检验自己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