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反击比余庆预想的更加直接。
七月初,县农业局突然下发了一份《关于规范农村专业合作社财务管理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合作社限期完善账目,并接受第三方审计。这本是常规工作,但通知下发后没两天,县里一家小有名气的会计师事务所就“主动”联系了芒弄村蔬菜合作社,表示可以“优惠”提供审计服务。
波岩温接到电话时有些懵,向余庆汇报。余庆看着那家事务所的名字,隐约觉得耳熟——他想起林薇在一次闲聊中提起过,她有个表哥是开会计事务所的。
紧接着,县扶贫办转来一封匿名举报信,反映芒弄村手工艺互助组“财务管理混乱,可能存在虚报冒领、利益输送问题”。信里列举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比如“某木匠日收入高达数百元是否属实”、“外来设计师的图纸是否支付了合理费用”等。
老岩支书气得直拍桌子:“放他娘的狗屁!这是哪个黑心肝的污蔑咱们!”
余庆却很平静。他仔细看了举报信的内容,发现虽然措辞严厉,但列举的“问题”大多是基于对农村手工业的不了解产生的误解,真正能坐实的指控一条都没有。
“岩支书,别动气。”余庆把举报信收好,“有人举报,说明咱们被人盯上了。这是好事——说明咱们干出了成绩,有人眼红了。”
“那现在怎么办?真要审计?”老岩支书担忧地问。
“审计就审计。”余庆淡然一笑,“咱们的账目清清白白,每一分钱怎么来的、怎么花的,都有记录。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专业的机构给咱们的财务把把关,出个报告,以后更有说服力。”
他婉拒了那家“主动”上门的事务所,而是通过县农业局的正规渠道,选择了一家有国资背景的审计单位。同时,他让岩香把所有账目、合同、收支凭证整理得清清楚楚。
审计组驻村三天,把合作社和互助组成立以来的所有账目查了个底朝天。最后出具的审计报告结论明确:账目清晰,收支合理,管理规范,未发现违规问题。审计组长临走时还特意对余庆说:“余书记,你们村的合作社管理比很多地方的都规范,值得学习。”
这场风波看似平息了,但余庆知道,这只是开始。
果然,一周后,县交通局传来消息:原本有望在年内启动的芒弄村道路硬化项目,因为“资金统筹安排”和“项目优先级调整”,被暂缓了。
消息是老岩支书从镇上带回来的,老人家眼圈都红了:“他们说……说咱们村现在有产业了,自己能挣钱了,应该先紧着更困难的村……”
余庆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老岩支书疑惑地看着他:“余书记,你……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笑?”余庆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山林,“有人为了让我低头,真是费尽心机啊。先查账,再断路——这是想告诉我,我的前途,芒弄村的前途,都攥在别人手里。”
他转过身,眼神清澈而坚定:“岩支书,你听过《人民的名义》里的祁同伟吗?”
老岩支书摇摇头,他不太看电视剧。
“祁同伟为了权力,可以向权势下跪。”余庆语气平静,“但我不是祁同伟。我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干扶贫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没想当多大官,也没想发多大财。我就是觉得——”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人这一辈子,不能像一潭死水,总得做点有意思的事。”
“在特种部队,枪林弹雨有意思;缉毒抓坏人,心跳加速有意思;卧底传销组织,斗智斗勇有意思;现在带着大家脱贫,看着村子一天天变好,更有意思。”余庆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就连这个林记者给我找麻烦——也挺有意思的。生活嘛,总要有点挑战。”
老岩支书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看懂了余庆眼中的坚定:“那……路不修了?”
“修,当然要修。”余庆回到桌前,摊开地图,“他们不给修,咱们就自己想办法。我查过了,县里有‘以工代赈’和‘一事一议’的政策。路达不到三级公路标准,咱们就先按村道标准,申请‘一事一议’项目,村里出劳力,上面补贴材料钱。路窄一点、弯一点没关系,先把路基打通,让货车能进来!”
他的眼中闪着光:“他们想用这个逼我屈服?我倒要让他们看看,芒弄村的人,是不是离了他们的施舍就活不下去了!”
而在青峰镇,另一股暗流也在涌动。
苏婷这几天上课时总有些心不在焉。昨天,中心小学的校长去县里开会,回来时悄悄把她叫到办公室。
“苏老师,有个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校长有些犹豫。
“校长您说。”
“我在县里听说,报社那个林薇记者,最近在打听余书记的事,好像……对他特别关注。”校长压低声音,“有熟人跟我说,林记者家境不一般,父亲是市里的领导,她本人眼光高得很,从来没对哪个男的这么上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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