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符魔剑传 第184章 凉城往事 5

江师兄他疯了……

江澄睁大眼睛，对着前来汇报的徒弟疑惑的问道：你说什么？

这次的告状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就连一旁的孔一鸣都听的一愣，他却是假装不知的开口道：江师弟又出去闯祸了？什么叫他疯了？

那弟子也是睁大眼睛，他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道：江师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跑出去了，可他这次却没有去打架！他……他竟然挨家挨户的上门给那几个被他挑战过的门派道歉！

孔一鸣与江澄面面相觑，呆了许久。

那弟子仍旧开口在说着：江师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的佩剑折断，对那些门派说，之前的他不再计较，望他们也对他无礼之事既往不咎，他不会再去乱挑战那些前辈们，之前被他挑战过的前辈，他甚至还下跪道歉！他还说，在所有人接受他那套剑法之前，那套被大家叫做歪门邪道的剑法，他不会用了！

那弟子万分慌张的开口道：师父，要说江师兄又出去闯祸去了，我们反而不担心，可他这么干，不是疯了是什么？这怕是比闯祸还严重吧……

孔一鸣呆呆的听着这些话，脑子里已经变成一片空白。

反倒是江澄，在听完之后，反而摸着胡子大笑起来。

他知道，他的儿子没有疯，而是真的已经改变了！

江尽之前以为那些门派还是那样的虚伪，从来不曾看得起他们，所以才会到处挑战前辈，让他们下不来台，因为他知道，之前围杀他们父子众人的仇是报不了了，可他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也要羞辱羞辱他们，可到了现在，在江澄的一番话之下，他才终于释怀，确实，人如果真的能变的话，他愿意跟着他老子，一起努力去改变他们，而改变他们之前，他先要改变自己。

如果连儿子都不信任自己的父亲，那还有谁能信他？更何况，他的父亲，又是如此的信任他。

江澄笑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果然，这个世界是会改变的，他选择的路，不算太错，是吗？

江澄笑着，却是挥挥手开口道：好了好了，明天就是寿宴了，接着准备，还没完呢！

那徒弟却还是有些担心的开口道：师父，江师兄……真的没事啊……

孔一鸣此刻，脸上却也挂着笑容，对着那弟子说道：放心吧，江师弟……是真的变好了……

江澄转过身，却还是十分感慨的开口道：唉，我早就猜到，毕竟是我的儿子，他还是能做出一番大事的……

大事，怎样的大事？

孔一鸣的脸上仍旧满是微笑，他转身贺喜着江澄，然后便带着众人下去，在安排完所有人的事之后，孔一鸣缓缓转身，松了一口气一般，走向自己的屋子。

直到他走到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的地方，他的表情，才骤然改变。

原本带着红润的笑容，现在已经变成了苍白的僵硬。

他的目的失败了，江尽出去，竟然是干了这么一件事……

就算一开始所有人都会觉得奇怪，诡异的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可江尽若是真的愿意放下之前的仇怨，不再捣乱，他会怎么样？

江尽不光是剑术天才，其实孔一鸣更明白，江尽看似什么事都不愿想太多，可实际上，他并不傻，他会因为讨厌那些门派的虚伪而去让他们下不来台，可他在理解自己的父亲之后，也会放下之前的心结，愿意陪着江澄去尝试改变所有人。

没办法，谁叫他们原本就是父子，江尽再顽劣，可他血液里，同样却也流淌着江澄的侠义，江澄的善良，这也就是为什么，神剑阁众人，从来不觉得他们这个顽劣的江师兄讨厌，因为他们其实差不多都明白，江尽除了爱惹祸，其实再没有任何让他们讨厌的点。

江尽单纯，善良，甚至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他肯改变，会有好多人愿意他做阁主。

可孔一鸣呢？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从始至终，真的改变过吗？

他在许多年前，听无名说起那乱世剑和宝藏之事时，他的心中其实也早就被**填满，只不过，江澄的一身正气，将他的邪念压制的丝毫不敢透露一点，可有些想法，越压制，反而还会越强烈，因此，他在换班去城里采集食物时，将消息传了出去。

就这样，他们师徒被各门派围杀，其实那时候，他的想法真的还算简单，他只是不想要乱世剑真的就那样消失而已，可不想却差点给所有人带来杀身之祸。

在经历一番厮杀之后，他的心中已经满是后悔，他敢保证，要是乱世剑真的就这样被火炉烧成铁水，他心中的**也会彻底被大火烧毁，可天意弄人，他实在不明白，那把剑，为什么没有被毁掉？它在火炉的熊熊烈火里依旧坚挺，于是，在看见火炉里的剑之后，他的**却也被唤醒。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自己当时带头割掌为誓，究竟是真的因为心中羞愧，还是为了掩饰！为了让江澄放心，从而将乱世剑带回而那么做！

江澄也许在那时，就已经猜到了孔一鸣的所有想法了吧！他将剑交给他保管，也是因为他知道，只有犯过错误的他，才会因为愧疚，根本不敢仔细去看那把剑！而孔一鸣也真的，因为害怕，因为愧疚，这些年守着那把剑，常常彻夜难眠。

他心中的**，其实从未消失，只是被害怕与羞愧压制着而已，孔一鸣睁大眼睛，直到在听见那时江澄说他早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之后，他的心中竟然满是后怕，他怀疑，江澄在把剑交给他保管之后，会不会偷偷派人盯着他，看看他还会不会去查看那把剑……

江澄自然不会这样做，可在孔一鸣的心中，江澄却很有可能会这样做！他所谓的信任，在孔一鸣心中反而相当于试探！

孔一鸣走到自己的屋子跟前，脚步已经踉跄。

失败感、恐惧感，使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的关上房门，他的额头冷汗已经下来。

此刻的他，想起江尽，只觉得自惭形秽，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孔一鸣，实际上他的内心，充满太多想法。

真的，一个想法特别多，脑子特别好的人，真的不能去做坏事，因为一但他的心中有着善念，但做了坏事，他就会一直想，一直自责，一直害怕，最后把自己搞疯，假如他的心中没有善念，那则更可怕，一个脑子特别好的想法特别多的人，真的毫不顾忌的去做坏事，那他一定会成为最可怕的坏人，谁也无法阻止他。

很明显，孔一鸣就是前面一种，他因为贪念做了一些坏事，这么多年，他差点把自己逼疯，不过没事，他不会疯的，因为他已经要变成后面一种人。

孔一鸣坐在地上，在思考着，思考着好多事。

他在想，假如他是江澄的话，他会让一个出卖过他，并且邪念从来不曾消失的徒弟继承自己的位子，还是会让自己原本顽劣，但实际上本质不坏，并且心地善良，天赋异禀的儿子继承自己？很好回答的问题，不是吗？

孔一鸣苦笑着，现在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不配去坐那个位子，江澄并没有把他做的事公之于众，甚至还想着要去安慰、改变他，可江澄不知道的是，他这种人，真的是很难改变的，因为他的想法太多，要改变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很容易，可要改变一个想法太多的人，却是最不容易的。

更何况现在的孔一鸣，在一片挫败感中，已经改变了。

因为他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了一句话，和一个画面。

江澄刚刚与他交谈时说过的：他已经立下遗嘱，确定好了继承人这件事，确有其事。

刚刚的笼子边，江澄递给了江尽某样东西，那东西他离得远远的虽然看不清，但也大概能看见，应该是纸质的某样东西。

是什么呢？孔一鸣只能想到一样东西，那便是遗嘱。

写清楚了继承人的遗嘱。

这样东西为什么要交到江尽的手中？是害怕交给别人，别人有可能起歹念，修改上面的内容？那直接交给江尽就不怕江尽修改了？或许真的不怕，因为假如上面写的继承人的身份本来就是江尽，那还害怕江尽修改吗？

一切听起来真的都是无比的合理啊！

可是这样的话，江澄早就已经选好了继承人是谁，为什么在刚才交谈时，却说只要孔一鸣肯改变，就有可能做阁主呢？或许是因为，他还有用吧！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孔一鸣帮助江澄，处理门派事务，许多年下来，孔一鸣早就已经能轻松应对所有事，可江尽呢？即使他做了阁主，他能管明白吗？所以，江尽绝对需要一个帮手，谁最适合？

江澄从一开始，就确定好了继承人只能是江尽，因为他明白，江尽再顽劣，也会有改变的一天，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而孔一鸣呢？尽管他很有能力，可他的心思不单纯，江澄自己是光明正大的大侠，因此他却也最讨厌那些虚伪的人们，孔一鸣不正是这样的人？即使他是自己的徒弟。

徒弟和儿子哪个重要？尤其是本来就善良的儿子和本来就有坏心思的徒弟。

江澄之所以那样说，其实只是为了利用孔一鸣，他知道这个徒弟心里有愧疚，只要江澄在合适的机会点明他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么他这个徒弟，因为心中的愧疚，便自然无颜再去争阁主之位，并且为了赎罪和报答江澄的恩情，他便会被任劳任怨的辅佐江尽坐稳位子，他表面上对孔一鸣无比信任，还让他解决乱世剑事，说白了，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到了现在，江尽已经改邪归正，孔一鸣做错过事，但被江澄原谅，那么他原本希望的局面便能产生，江尽没有任何异议的坐上阁主之位，而孔一鸣则会为了报答他们江家的恩情，任劳任怨的辅佐江尽，他的计划，真的是无比完美……

孔一鸣就这样想着，脑子好像纺纱机一样快速的织出无数的想法，他分析着江澄的目的，只觉得越分析越对，渐渐的，他的拳头已经握起。

他是做错了事，可他不会认错！人活在世上，谁不想往高处爬！他江澄靠着他犯了错，就想利用他，他不会同意！

孔一鸣马上就要变了，马上就要彻底的变了，之前他是做了错事会后悔折磨自己的一种人，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他忏悔，惭愧，没有任何用，他这种人，其实更应该做的是一错再错！这样的话，他反而能拿到一些东西，不至于因为愧疚什么也得不到！

孔一鸣缓缓站起身来，他已经决定，不能就这样下去，他至少应该拿到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孔一鸣走到自己的床边，抬起床铺，他的床铺下，竟是一块黑漆漆的钢铁大箱，做这个箱子的材料，和做江尽那个铁笼的材料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它们都是一样的坚硬！

孔一鸣的手摸索着，打开了箱子上三层不同的机关，终于将箱子打开，箱子之中，躺着一把剑。

那把剑，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仿佛能够蛊惑人心，正是乱世剑。

孔一鸣静静的端详着这把剑，思绪飘到很远，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这把剑，他才发现，这把剑原来真的如此美丽，仿佛妲己、褒姒，惑乱人心。

只可惜，他并没有看出这把剑关于宝藏的秘密，他反而看出了这把剑原本的力量，原本蛊惑人心的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孔一鸣打算彻底变成恶人之后，心境已经不同，现在的他，反而真的已经不会被这把剑蛊惑，他不会被剑利用了，他反而想去利用这把剑！

正如之前他所想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需要了，至少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他要拿到手。

孔一鸣拿起剑，暗红色的光芒打在他脸上，他的心中，却还做着最后的挣扎，只要迈过这道坎，他就能真正的蜕变，只是可惜，这却真的有点难，孔一鸣还在犹豫着。

可这时，一个人却是过来推了他一把。

孔一鸣的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喊道：孔一鸣！孔一鸣！你在吗？

声音是江尽的，孔一鸣尽管心中一惊，但拿着剑，还是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什么事？

江尽在门外开口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老爷子又对我说教了一番，没想到啊，这次我倒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放下那些恩怨算了！

孔一鸣微微一笑，回答道：那很好啊！

江尽此刻却也笑着开口道：确实很好，只不过你不知道啊，老爷子今天给了我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的东西！明天他的寿宴上，我就要拿出来给所有人看！虽然现在还用不着，但有必要让大家都知道啊！明天就让你看看好吧！哈哈哈哈……

说着，江尽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屋子里，孔一鸣的脸却已经充满杀气。

该说是巧合，还是天意呢，总之，江尽无意中，却帮助孔一鸣完成蜕变了。

他的蜕变，不是江澄希望的那样，他没有从错误的深渊爬出来，反而是松开了手，彻底任由自己向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