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痕 第217章 帝魂默观

陨星秘境的入口裂缝在身后闭合时，陈砚只觉一股狂暴的吸力将他拽入黑暗。青萍剑的光芒在这方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四周是呼啸的罡风，风中夹杂着破碎的星屑，每一粒星屑都如利刃般割擦着他的护体灵力。

“噗——”

第一波罡风撞在灵力屏障上，陈砚便喷出一口血。他这才明白，星穹联盟修士口中的“凶险”绝非虚言——这里的空间法则与外界截然不同，圣境灵力在罡风中竟如薄纸般脆弱。他连忙将青萍剑横在身前，剑身上的水纹道纹急速流转，勉强撑开一片三尺见方的安全区。

“这就是陨星秘境……”陈砚咬着牙稳住身形，目光扫过四周。黑暗中隐约可见无数悬浮的巨石，石面上刻着模糊的符文，偶尔有流光从石缝中窜过，快得让人看不清形态。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而霸道的气息，那是比妖帝的帝威更原始、更凛冽的威压，仿佛来自开天辟地的混沌之初。

按照玉简上的指引，破境石藏在秘境最深处的“时光殿”。但从入口到时光殿，需穿过三重险地：罡风层、**沼、万剑冢。此刻他所处的，正是第一重罡风层。

陈砚深吸一口气，将圣境灵力催动到极致。青萍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光，剑光劈开罡风，硬生生在狂风中斩出一条通路。可每前进一步，他的灵力就消耗一分，罡风割在皮肤上的刺痛也越来越清晰——这里的罡风不仅伤体，更能侵蚀神魂，才半个时辰，他的识海就已开始嗡嗡作响，眼前不时闪过幻象。

“不能停。”陈砚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想起妖帝离去时的眼神，想起七圣守护九州的身影，咬着牙继续前行。青萍剑的光芒越来越暗，他的衣衫被罡风撕裂，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血痕，血珠刚渗出就被罡风蒸发，留下淡白色的疤痕。

不知走了多久，当他终于冲出罡风层时，整个人已近乎虚脱。眼前是一片翻滚的灰色沼泽，沼面上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他们伸出苍白的手，发出诱惑的低语：“停下来吧……在这里可以忘记痛苦……”

“**沼。”陈砚握紧青萍剑，剑身在他掌心微微发烫——这是有邪祟靠近的征兆。他不敢直视那些人影，知道他们是秘境中滞留的残魂所化，一旦对视，神魂就会被拖入幻境。他闭上眼，仅凭青萍剑与灵脉的联系辨别方向，一步一步踏入沼泽。

沼水冰冷刺骨，比北溟冰原的寒冰更甚，顺着毛孔钻进体内，冻结着他的灵力运转。那些残魂的低语越来越清晰，有的化作他少年时的师傅，劝他放弃修行；有的化作玄甲军的士兵，哭嚎着说断玉崖已破……陈砚的心神剧烈动摇，识海仿佛被投入了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嗡——”

青萍剑突然发出一声锐鸣，妖帝留下的那点暗金妖力骤然爆发，在他识海中炸开一道金光。幻境瞬间破碎，陈砚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半条腿已陷入沼底的淤泥，无数黑色的触手正顺着裤腿往上爬。

“滚开！”他怒吼一声，青萍剑横扫，剑光斩断触手，也劈开了前方的沼水。他不敢再停留，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沼，重重摔在一片布满断剑的空地——这里，便是万剑冢。

万剑冢里插满了锈迹斑斑的古剑，每柄剑上都残留着微弱的剑意，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无形的剑压，压得陈砚几乎喘不过气。他趴在地上，咳着血，视线开始模糊。灵力耗尽，神魂受创，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每一寸筋骨都在哀鸣。

“只差一步……”陈砚望着万剑冢尽头那座模糊的宫殿轮廓——那里应该就是时光殿。可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意识一点点沉入黑暗。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高，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威严：

“小子，骨头倒是硬，可惜方法太笨。”

陈砚猛地惊醒，挣扎着抬头，却看不到任何人影。那声音又响起来，像是在他耳边低语：“罡风层该借星屑淬体，**沼需引残魂炼神，你倒好，硬抗硬闯，这副身子骨没散架，算你命大。”

“谁？”陈砚沙哑地问道，警惕地扫视四周。

“老夫？”那声音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一个死了万把年的老骨头罢了。”

随着话音落下，万剑冢中央那柄最古老的青铜古剑突然亮起，剑身上浮现出一道虚影——那是个身着帝袍的老者，面容模糊，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在陈砚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器物。

陈砚心中巨震——这股气息，比妖帝的帝威更纯正，更浩瀚，分明是……人族的远古帝境！

“别瞎猜了。”老者淡淡道，“老夫是这陨星秘境的守墓人，也是最后一位人族古帝，玄黄。”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你进来的那天，老夫就看着你了。”

陈砚一怔：“您观察我多久了？”

“两年三个月。”玄黄帝魂的声音平静无波，“看着你在罡风层被刮得皮开肉绽，看着你在**沼差点被拖入轮回，看着你现在像条死狗一样趴在这——”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许，“但每一次，你都爬起来了。”

陈砚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秘境中已耗了两年多。外界的时光流速与这里不同，他竟毫无察觉。

“为何……帮我？”陈砚问道，他能感觉到，这古帝魂并无恶意。

“帮你？”玄黄帝魂笑了，“老夫只是想看看，现在的人族，还有没有敢拼命的种。”他看向陈砚，“你小子，倒是没让老夫失望。”

陈砚沉默着，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玄黄帝魂的声音再次响起：“想活？想拿到破境石？”

陈砚艰难地点头。

“那就听老夫的。”玄黄帝魂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闭眼，凝神，引万剑冢的剑意入体。记住，疼死也不准昏过去——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过了这关，圣境桎梏可破；过不了，就埋在这万剑冢里，陪老夫作伴。”

陈砚咬紧牙关，闭上眼。他能感觉到，万剑冢的无数剑意像是受到了指引，顺着他的毛孔涌入体内。那感觉，比罡风割体、沼水冻骨要痛苦百倍——剑意如刀，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撕裂旧的灵力通道，又在废墟之上，强行开辟出新的路径。

“啊——！”

陈砚忍不住嘶吼出声，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青筋暴起，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游走。他感觉自己的神魂正在被碾碎，又被强行拼凑，每一次重组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玄黄帝魂站在青铜古剑上，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期待。他知道，这是淬骨炼神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从古至今，能在万剑冢活下来的，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而眼前这小子，或许能打破人族千年无新帝的僵局。

陈砚的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反复拉扯，身体的痛苦几乎让他崩溃。但他死死咬着牙，脑海中闪过妖帝的轻蔑，闪过七圣的坚守，闪过玄甲军的呐喊……这些画面像一根根钉子，将他的意识钉在清醒的边缘。

“撑住……”他在心中对自己说，“我不能死在这里……”

剑意还在涌入，陈砚的身体开始泛起淡淡的金光，那是圣境灵力在剑意淬炼下，即将发生质变的征兆。玄黄帝魂看着那道金光，浑浊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动容。

两年多的观察，他看到的不仅是一个顽强的修士，更是一个能承载人族希望的脊梁。

或许，这一次，真的要变天了。

万剑冢的风卷起断剑的残响，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蜕变，奏响古老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