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疏流 第203章 漩涡汇聚

夜色如墨，星光诡谲。李枫在礁石山凹陷处静坐调息了一夜，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当东方那片永恒的黯淡天光再次透出一丝灰白时，他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最后五十里。

他撤去禁制，收敛气息，身形融入晨昏交织的朦胧光线中，向着东南方向那天地异象最为明显的区域潜行而去。

越是靠近，环境越发恶劣。空气中星辰之力的浓度高到令人窒息，混乱与剧毒的气息仿佛凝成了实质的粘稠雾气，即便有“定星诀”护体，光膜也不断发出细微的嗤嗤声，消耗着李枫的灵力。海面不再平静，开始出现巨大的、方向不定的涡流，卷起墨蓝色的海水，发出低沉的轰鸣。天空垂落的星辉光带在这里扭曲成巨大的螺旋，疯狂地向中心区域倾泻，形成一片覆盖方圆数十里的、光怪陆离的“星力瀑布”。

这便是“碎星旋涡”的外围景象。尚未抵达核心，其威势已然让人心生渺小与恐惧。

李枫更加小心，将神识感知提升到极限，同时频繁借助礁石、海沟等地形隐匿身形。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确保每一步的稳妥。

前行约二十里后，他开始陆续发现其他修士活动的痕迹——被遗弃的简陋营地、激烈的打斗残留（焦黑的礁石、干涸的血迹、破碎的法器残片）、甚至还有一两具漂浮在海面或搁浅在礁石上、已被星力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这些痕迹都很新鲜，显然最近一两日，此地已爆发过多场冲突。

他也远远感应到了几股强横的气息在不远处掠过，有的炽烈如火（金焰门），有的阴冷如影（地影或类似组织），有的则带着独特的星辰韵律（星陨阁），还有更多驳杂难辨的势力气息。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着距离，互相警惕，但又都在向着同一个方向——漩涡中心——缓慢而坚定地推进。

“果然都来了……”李枫心中了然。隐星墟入口的诱惑，足以让这些平日或许敌对、或许陌生的势力，暂时“齐聚一堂”。

他又想起了昨夜看到的那艘青铜楼船。此刻极目远眺，在左前方约三十里外，一片相对平缓的礁石滩涂附近，他再次看到了那艘古船。它已然停泊，淡金色的光晕依旧稳定，如同浊世中的一方净土。船上有数道身影伫立，似乎也在观察着周围环境。李枫能感觉到，从那船上散发出的气息，古老、沉凝、带着一种与当前时代格格不入的沧桑感，令人不敢小觑。

除了青铜楼船，他还注意到其他几个值得留意的存在：

在右前方一片嶙峋的石林上方，悬浮着三艘通体漆黑、形如弯月、船帆上绘着血色骷髅的小型快船——正是昨日见到的那股海盗势力，此刻他们似乎暂时按兵不动，但船首几道彪悍的身影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附近的散修和小团体。

在更靠近漩涡中心方向的半空中，有一片区域被朦胧的星光笼罩，隐约可见几道身着星纹长袍的身影盘坐于虚空中，周围布置着简易的阵法，似乎正在测算着什么——星陨阁的人，而且看起来地位不低。

此外，还有一些零散的、气息或强或弱的修士，或独行，或三五成群，如同伺机而动的鬣狗，在危险的边缘游弋，试图在即将到来的盛宴中分一杯羹。

李枫将自己隐藏得更好，如同礁石阴影的一部分，缓慢而坚定地继续向中心区域渗透。他的目标不是与任何一方过早冲突，而是尽可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入口开启的核心点。

随着距离缩短，碎星漩涡中心的景象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缓缓旋转的幽暗深渊！直径恐怕超过百里！深渊并非纯粹的海水旋涡，其内部充斥着狂暴到极点的星辰乱流、空间裂缝、以及无数被撕碎又重组的星光与物质。恐怖的吸力从深渊中传出，将上方的星力瀑布和海量海水疯狂吞噬，发出震耳欲聋的、仿佛天地初开般的轰鸣。深渊边缘，空间极度不稳定，时而扭曲，时而撕裂，喷射出危险的流光和气浪。

而根据菱形晶石和星钥的感应，隐星墟的入口，就在这恐怖深渊的中心区域，那片最为狂暴、也最为奇异的“风眼”之中！只有在“双月同辉”之夜，星力潮汐达到顶峰时，风眼内才会出现短暂的空间稳定通道。

此刻，距离子时尚有数个时辰，但深渊中心已然开始呈现出异样。那里的星光不再是无序的乱流，而是开始隐隐呈现出一种规律性的脉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深渊之底缓缓苏醒、呼吸。

所有抵达此地的修士，都在外围各自选定了观察和等待的位置，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深渊中心，等待着时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和躁动，杀意在无声地蔓延，冲突一触即发。

李枫选择了一处位于两块交错巨型礁石形成的天然夹角作为临时据点。这里位置相对隐蔽，视野却不错，可以观察到前方大片区域和深渊中心的部分景象。他布下更严密的隐匿禁制，并将“定星诀”的范围缩小，仅维持在身周三尺，以最大程度降低消耗和被发现的可能。

他盘膝坐下，取出一枚能够缓慢恢复灵力的丹药含在口中，一边调整呼吸，一边默默观察、记忆着周围各方势力的分布、特点、以及可能存在的威胁。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空中的星辉光带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向深渊倾泻的“星力瀑布”也越发磅礴。深渊中心那规律性的脉动越来越明显，甚至开始有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共鸣声隐隐传出。

聚集在此的修士数量也在增加，气氛愈发紧张。已经发生了数起小规模的冲突和偷袭，多为争夺更好的观察位置或是清除潜在的竞争对手，惨叫声和灵术爆鸣声不时响起，但很快又湮灭在漩涡的轰鸣中。

李枫如同老僧入定，不为所动。他在等待，也在积蓄。

就在夕阳（如果还能称之为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被混乱星辉吞噬，天色完全暗下来，唯有旋涡区域的狂暴光芒映照天地时——

轰隆隆——！

深渊中心猛然传来一声远比之前清晰、震撼灵魂的巨响！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纯粹由凝练到极致的星辰本源之力构成的光柱，猛地从深渊之底冲天而起，直贯天穹！光柱所过之处，狂暴的乱流被强行排开、抚平，空间裂缝弥合，在光柱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约百丈、相对稳定的“柱状空间”！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混乱星辉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向那光柱顶端汇聚、交织，渐渐形成了两轮模糊的、相互依存的巨大光晕虚影——双月同辉之兆，正式显现！

光柱稳定，双月虚影成形，意味着通往隐星墟的通道，即将在光柱底端、深渊“风眼”处开启！

“时辰到了！”

“通道要开了！”

“冲啊！”

压抑已久的贪婪与狂热瞬间被点燃！无数道遁光从四面八方骤然亮起，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通天光柱的底端区域！

大战，终于全面爆发！

星陨阁的修士结成阵势，星光璀璨，如同利箭般射出。

金焰门的残余力量与部分海盗联合，火焰与刀光交织，横冲直撞。

地影组织的刺客隐于暗处，伺机袭杀挡路者。

那青铜楼船也终于动了，淡金色的光晕包裹船体，看似缓慢，实则速度极快地驶向光柱，对周围的混乱与攻击视若无睹，船首那奇异鸟兽图腾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威严的气息。

更多的散修和小团体则陷入了疯狂的自相残杀与冲锋之中，试图在混乱中抢得先机。

李枫也在这一刻，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如电！

他没有立刻冲入那最混乱的战团中心。而是深吸一口气，将“定星诀”催发到极致，同时激活了掌心中早已准备好的、融合了星辰源核碎片气息的简易“星盾符”。一层凝实而内敛的星辉护罩笼罩全身。

然后，他看准了各方势力因冲锋而暂时露出的、靠近光柱边缘的一处相对“薄弱”的缝隙，身形如同一道贴着海面疾掠的灰色闪电，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鬼魅地插了进去！

他的目标明确——不是与任何人缠斗，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抵达光柱底端的通道入口！

然而，想要浑水摸鱼、火中取栗的，远不止他一人。就在他即将穿过一片因两股势力碰撞而产生的灵力乱流区时，斜刺里，三道阴冷狠毒的乌光，如同伺机已久的毒蛇，骤然射向他的后心、脖颈与丹田！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贪婪响起：

“小子，把身上的星力宝物交出来！饶你不死！”

袭击者，是三个一直潜伏在附近、专挑落单或看似实力不济者下手的阴险散修，修为皆在元婴后期，显然将独行的李枫当成了肥羊。

李枫头也不回，仿佛背后长眼，前冲之势丝毫不停，只是反手一剑挥出！

汐月剑清辉暴涨，剑光如新月轮转，精准无比地扫中三道乌光！

叮！叮！噗！

前两道乌光被斩飞，第三道则被剑气绞碎。而那凌厉的剑光余势未歇，化作一片冰冷的月华，瞬间笼罩了那三名偷袭的散修！

“不好！”

“踢到铁板了！”

三人骇然失色，慌忙抵挡。但李枫这一剑蕴含了金身境的沛然巨力与初步融合的星辰真意，岂是他们能轻易接下？

剑气掠过，血光迸现！两人当场殒命，一人重伤跌落海中，被狂暴的暗流瞬间卷走。

李枫看都未看结果，身形已掠过百丈，距离那通天光柱的底端，只剩下最后不到五里的距离！光柱散发的纯粹星力已然清晰可感，甚至引动了怀中星钥罗盘的剧烈共鸣。

但最后的这段路，也是最危险的。各方势力的顶尖高手，已然在光柱底端附近短兵相接，战况激烈到白热化！灵术对轰，法宝碰撞，惨叫与怒吼不绝于耳，不断有人影从空中坠落，被光柱吞噬或卷入深渊乱流。

李枫眼神锐利如刀，目光飞速扫过战场，寻找着那一闪即逝的突破机会。

隐星墟的入口，近在咫尺。而这最后的冲刺，必将染血！他能否在群雄环伺、杀机四伏的绝境中，率先踏入那通往古老秘藏的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