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滚烫而执拗,带着伤者不容置疑的强势,与他此刻苍白脆弱的面容形成奇异反差。沈锦凰僵在原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因高热而异常的体温,以及指腹因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粗粝地摩挲着她的皮肤。
“……别走……”
那一声模糊的低喃,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带着前所未有的依赖,与他平日里的冷硬判若两人。沈锦凰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她试图轻轻抽回手,却发现他攥得更紧,眉头也因她的动作而痛苦地蹙起,仿佛在梦魇中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王爷,我不走。”她终是放弃了挣扎,放柔了声音,就着被他握住的姿势,重新在绣墩上坐下,另一只手再次拿起温湿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
或许是她的安抚起了作用,或许是药物终于发挥了效力,萧绝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紧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也稍稍松懈,但依旧没有放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虽然依旧带着高热的灼烫,却不再那么急促不安。
沈锦凰静静地看着他。烛光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唇色因失血和高热显得干裂苍白。褪去了清醒时的冷厉与锋芒,此刻的他,只是一个重伤脆弱的人。
她就这样被他半握着守,在弥漫着浓郁药香的室内,听着他时而平稳、时而紊乱的呼吸,直到窗外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清晨,太医前来诊脉,见到榻前的情形,微微一愣,随即眼观鼻鼻观心,恭敬上前。
沈锦凰轻轻动了动,萧绝似乎有所察觉,手指微松,她这才得以将手腕抽回,那处已被攥得微微发红。她起身退到一旁,让太医诊治。
“王爷的高热已退去大半,脉象虽仍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真是万幸。”太医仔细检查后,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好生将养,按时换药,切忌移动,防止伤口崩裂。”
沈锦凰点头记下。太医开了新的方子,又交代了些饮食注意事项,便躬身退下。
侍女端来煎好的汤药,沈锦凰接过,走到床边。萧绝已然醒转,眼神虽依旧带着伤后的疲惫与涣散,但已恢复了部分清明。他看着她端着药碗走近,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手腕上,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王爷,该用药了。”沈锦凰语气平静,仿佛昨夜什么也未曾发生。
萧绝没有说话,只是配合地微微撑起身子,但这个简单的动作依旧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沈锦凰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触手是他单薄寝衣下紧绷的肌肉和灼人的体温。她动作一顿,随即稳住心神,小心地将药匙递到他唇边。
萧绝垂眸,就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将苦涩的药汁一口口咽下。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低垂,没有与她对视,室内只剩下瓷匙偶尔碰撞碗沿的轻微声响,气氛微妙而安静。
喝完药,沈锦凰取过清水让他漱口,又拿起干净的帕子替他拭去唇边的水渍。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做过无数次。
“昨夜……”萧绝终于开口,声音因伤后和高热而异常沙哑,“多谢。”
他指的是她彻夜的照顾。至于那声“别走”和紧握的手腕,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未曾提及。
“王爷是为护驾受伤,臣女略尽绵力,理所应当。”沈锦凰垂眸,将药碗放到一旁,语气疏离而客气。
这时,玄墨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没有进来,只是隔着珠帘沉声禀报:“王爷,沈小姐。巽风求见,有要事禀报。”
“让他进来。”萧绝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惯常的冷冽。
巽风快步走入,虽风尘仆仆,但眼神锐利。他先关切地看了一眼萧绝的脸色,见他虽苍白但精神尚可,才松了口气,随即面色凝重地禀报:
“王爷,小姐。祭坛之事已初步查明。那名引爆自身的禁军副统领,以及大部分当场毙命的刺客,身份都已确认,皆是数年前以各种缘由‘身亡’或‘失踪’的军中好手及江湖亡命之徒,应是被‘玄夜司’暗中收纳培养。那名假扮斋郎的刺客头领,重伤被擒,但……在被押送回猊卫衙门的途中,遭不明弩箭灭口。”
又是灭口!萧绝眼神一寒。
“可有线索?”他声音低沉。
“弩箭是军中专用的破甲锥,但来源无法追查。不过,我们在清理爆炸现场时,在圜丘东南角基石缝隙中,发现了这个。”巽风说着,呈上一枚小小的、不足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碎片,非金非木,边缘有着奇特的纹路,“此物并非爆炸残留,也非祭坛原有之物。经辨认,与之前永嘉侯府密室中发现的、那些带有夹层的特制花盆碎片,质地极为相似。”
沈锦凰心中一动,接过那碎片仔细查看。质地冰凉,纹路诡异,带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玄夜司’的人,在爆炸前,可能在那里放置或者取走了什么东西……”她沉吟道,“或许,爆炸不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和杀伤,也是为了掩盖他们真正完成的某个步骤,或者……取走某样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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