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归来覆手天下 第143章 涧底奇兵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沈锦凰晕厥。她死死屏住呼吸，凭借着过人的水性，在湍急的暗流中奋力挣扎，试图控制住身形。耳边是雷鸣般的水声，眼前是翻滚的浑浊浪花和破碎的泡沫。沉重的战袍和靴子如同铅块般拖拽着她向下沉沦。

不知被冲出去多远，就在她肺中空气即将耗尽之时，水流速度稍缓，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鹅卵石的浅滩。她用尽最后力气，手脚并用，拼命向岸边划去。终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粗糙的砂石，随即整个人如同虚脱般趴在了浅水区，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大量呛入的河水。

寒风掠过湿透的身体，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落鹰涧下游的一处河湾，两侧依旧是陡峭的山崖，但河岸有了些许宽度。雾气比上面淡了些，能见度稍好。水面上，陆续有其他跳涧的士卒挣扎着爬上岸，个个狼狈不堪，惊魂未定。

清点人数，随她跳入涧中的中军将士，幸存者不足两百人，且大多带伤，兵器甲胄丢失严重。霍刚幸运地活了下来，但左臂被碎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简单包扎后，依旧血流不止。

“将军……我们现在……”一名校尉看着这残兵败将，面露绝望。身处绝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辎重尽失，与主力失去联系。

沈锦凰抹去脸上的水珠，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冰冷与疲惫，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惶或麻木的脸。她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流露出半分软弱。

“天不绝我，便是生机。”她的声音因寒冷而微颤，却异常清晰，“既然涧底有路，我们便走出一条生路！”

她站起身，仔细观察地形和水流方向。“逆流而上，必是叛军控制区域。我们顺流而下，寻找出路，设法与霍刚的前军或后军取得联系。”

她将还能行动的士卒重新编组，轻伤者负责警戒和探路，重伤者由同伴搀扶。所有人卸除所有不必要的负重，只保留随身短兵和弓弩（所幸部分弓弩用油布包裹，尚能使用）。她亲自带头，沿着河岸，踩着湿滑的卵石，向下游艰难跋涉。

涧底阴暗潮湿，怪石嶙峋，几乎无路可走。他们时而需涉水，时而需攀爬，速度缓慢。饥饿、寒冷和伤痛不断折磨着这支小小的队伍，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行至傍晚，天色愈发昏暗。就在众人几乎绝望之际，前方探路的斥候突然返回，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将军！前面……前面好像有个村子！有火光！”

村子？在这荒无人烟的深涧之底？

沈锦凰心中一凛，立刻示意全员隐蔽。她带着霍刚和几名好手，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芦苇丛，眼前豁然开朗。河湾在此处拐了一个大弯，形成了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谷地中，果然零星散布着几十间简陋的茅屋竹楼，隐约有炊烟升起，甚至能听到孩童的嬉闹声和犬吠。

然而，更让沈锦凰瞳孔收缩的是——在村子边缘，靠近山壁的地方，竟然有一个简陋的码头，停靠着几艘吃水颇深的货船！而且，码头上还有几名身着统一服饰、腰间佩刀的汉子在巡逻看守，那服饰……绝非普通村民！

是叛军的物资中转点？还是……

沈锦凰仔细观察那些村民，发现他们虽然劳作，但神色间并无多少欢愉，反而带着一种隐忍的麻木，看向那些巡逻汉子时，眼神中藏着恐惧。

她心中有了计较。这恐怕不是普通的村子，而是被叛军控制，用于秘密运输物资的据点！

“将军，怎么办？绕过去吗？”霍刚低声问道。

沈锦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不。我们不仅不绕，还要进去。”

在霍刚惊愕的目光中，她低声道：“我们如今缺衣少食，伤员急需安置。这村子，或许就是我们的转机。这些村民看似受胁迫，未必心向叛军。而那些守卫……人数不多，我们可以……”

她做了一个抹喉的手势，眼神冰冷。

是夜，月黑风高。涧底寒风呼啸，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

沈锦凰将还能战斗的百余人分为三队。一队由她亲自带领，负责解决码头和村口的守卫；一队由霍刚指挥，潜伏至村尾，防止有人逃脱报信；最后一队则分散在村子周围制造动静，吸引注意。

子时三刻，行动开始！

沈锦凰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摸到一名码头守卫身后，手中匕首寒光一闪，便结果了其性命。其他猊卫好手也同时动手，码头上的五名守卫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被清除，未发出任何警报。

随后，她带人直扑村中那几间看似头目居住的竹楼。战斗短暂而激烈，驻守在此的十余名叛军在睡梦中或仓促抵抗中被迅速解决。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未惊扰太多村民。当沈锦凰提着滴血的匕首，走出竹楼时，整个村子已在她控制之下。

她让人唤来村中几位看似有威望的老人。起初，老人们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但当沈锦凰表明官军身份，并言明只诛首恶，不伤百姓时，老人们先是惊疑，随即老泪纵横。

“军爷！你们可算来了！”一位老人捶胸顿足，“我们都是被齐王的人强掳来的啊！他们逼我们在此搬运货物，稍有懈怠便非打即杀……”

从老人口中，沈锦凰得知，这里果然是齐王一处秘密的水路物资中转站，主要负责将从西南镇守太监高洪那边运来的军械（尤其是火器部件）和粮草，通过隐秘的水路，转运至嘉陵府方向。每隔几日，便有船只往来。

沈锦凰心中大喜！这真是绝处逢生，不仅找到了落脚点，更摸到了一条叛军的物资命脉！

她立刻下令，收缴村中所有存粮和药材，优先救治伤员。同时，将所有俘虏分开审讯，核实情报，并绘制出详细的水路图和运输时间表。

站在村中，望着那些终于敢挺直腰板的村民，和身边重新燃起斗志的将士，沈锦凰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绝境逢生，更获奇功。这涧底绝地，非但没能困死她，反而成了她插入叛军心脏的一枚楔子。

接下来，该轮到齐王，尝尝这腹背受敌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