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归来覆手天下 第152章 京华暗涌

京城，皇城，垂拱殿。

夜深如墨，唯有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御案后萧绝深邃的眼眸。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正缓缓摩挲着一封以火漆密密封存的信件，漆印上清晰的“猊”字图腾，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信已阅毕，内容是捷报——嘉陵大捷，沈锦凰兵不血刃拿下府城，生擒齐王。字里行间，仿佛能看见那人于万军之前，从容不迫，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英姿。萧绝唇角几不可察地牵起一丝暖意，但随即，那暖意便被更深的冰寒所覆盖。

随捷报同至的，还有数封密信副本，以及一份看似寻常，实则触目惊心的名单。信是齐王与当今太子殿下往来的铁证，字句之间，构陷忠良、结党营私、甚至隐隐透露出对御座上那位抱病天子的怨毒与不臣；名单之上，一个个名字，皆是在朝中盘根错节、身居要职的官员，他们明面效忠朝廷，暗地里，早已被打上了东宫的烙印。

“好，好一个国之储君。”萧绝低语，声音平静无波，却让侍立在一旁的老内监将头埋得更低，殿内空气凝滞得几乎令人窒息。

他执起朱笔——作为总揽朝政的摄政王，他有权代行批红之权——在早已拟好的嘉奖诏书上，于“沈锦凰”三字之后，又重重添上了一笔封赏。笔锋凌厉，透纸背。

翌日，大庆殿，常朝。

玉磬清鸣，百官肃立。丹陛之上，御座空悬，摄政王萧绝设座于御座之侧，玄色蟒袍衬得他面容冷峻，不怒自威。

“王爷有令——”内侍监尖细而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西南八百里加捷报！嘉陵府已克，逆王齐涵束手就擒，西南之乱，平定！”

旨意宣毕，满朝先是一静，随即哗然之声四起。虽早有风声，但捷报如此迅捷，过程如此顺利，仍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

“摄政王千岁！沈将军威武！”与萧绝一系的将领、官员率先出列，声如洪钟，满面振奋。

更多官员则跟着躬身附和：“王爷英明！”但其中一部分人，尤其是名单上提及或与东宫往来密切者，面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虽强作欢颜，眼神却闪烁不定。

萧绝目光如鹰隼，缓缓扫过殿中每一张面孔，将那些细微的惊惶与不安尽收眼底。他并未急于点破，而是依照程序，以摄政王的名义对平叛将士大加封赏，金银绢帛，擢升爵位，毫不吝啬。尤其对沈锦凰，诏书中极尽褒奖之词，称其“智勇双全，安定社稷之功着于竹帛”，其声望在此刻被推向了顶峰。

“沈将军真乃国之栋梁！”

“谁说女子不如男？沈将军实为我辈楷模！”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昨夜那份名单带来的阴霾从未存在。

就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萧绝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西南虽定，然逆王谋反，非一日之寒。其党羽潜伏朝野，如附骨之疽，若不彻底清除，恐遗祸无穷。”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传本王令，”萧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由枢密院、御史台、刑部三司会同猊卫，彻查齐王同党！凡有牵连者，无论品级高低，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王爷英明！”支持者高声应和。

但立刻有人站了出来，是礼部侍郎周铭，他硬着头皮道：“摄政王明鉴，西南初定，正当稳定朝局，安抚人心。若大兴牢狱，恐引得百官不安，朝堂动荡啊！”

“哦？”萧绝目光转向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周侍郎是觉得，包庇叛逆，方能稳定朝局？还是说……你担心这清查之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周侍郎脸色一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臣绝无此意！臣一片忠心，天日可表！”

萧绝不再看他，目光扫向其他人：“还有谁，觉得此举不妥？”

殿内鸦雀无声。方才还为沈锦凰喝彩的一些官员，此刻也噤若寒蝉。他们明白，这哪里是清查齐王余孽，这分明是摄政王借着西南大胜的绝对权威，要对太子一系进行彻底的清洗！那份捷报，不仅是沈锦凰的功勋簿，更是萧绝挥向对手的屠刀。

猊卫的动作迅如雷霆。早朝还未完全散去，已有数名官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其中不乏侍郎、郎中等要职。一时间，整个京城官场风声鹤唳，与太子府有牵连者，无不惶惶不可终日。

东宫，书房。

太子萧元澈脸色惨白，地上是一片狼藉的碎瓷。他刚刚砸碎了自己最心爱的一方砚台。

“废物！齐涵这个废物！数万兵马，雄关坚城，竟连一个女人都挡不住！”他低吼着，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嘉陵城破得太快，快到他连销毁一些关键证据，切割部分党羽的时间都没有。

“殿下，息怒啊。”仅存的几名心腹幕僚围在一旁，面色同样难看，“摄政王借此良机，大肆清洗，赵大人、钱大人……他们都被猊卫带走了！下一步，恐怕就要直指东宫了！”

“萧绝……他这是要逼死我！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放过我！”太子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他知道那些密信和名单一旦公开，自己这个储君之位，乃至性命，都将不保。

绝境，这是真正的绝境。以往的权力斗争，尚在规则之内，而如今，萧绝手持利刃，已撕破了所有伪装。

一名面容阴鸷的幕僚压低声音，上前一步：“殿下，如今之势，已是图穷匕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行险一搏！”

太子猛地抬头，看向说话之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挣扎。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终，那挣扎被狠厉所取代。

“不错……是他不仁，休怪我不义！”萧元澈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去，联络我们在宫中、在城防营最后的人。还有……想办法，给北边递个消息。”

他走到窗边，望向垂拱殿的方向，眼神阴冷如毒蛇。

“萧绝，你想让我死，那我便先让你……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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