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针器,在江辰的右手中,像一个最精密的微雕工具。
第一针。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那根线上提了一下。
江辰的左手,那两根创造了奇迹的手指,依旧纹丝不动地按在破口上。
鲜血被完美地阻隔,只留给他一个不到一公分宽,却深埋在血肉之下的,极限操作空间。
他的右手,没有丝毫停顿。
第二针。
第三针。
针尖每一次穿刺,每一次拉扯,都像是在死神的镰刀上跳舞。
快一分,可能撕裂脆弱的血管壁。
慢一分,病人胸腔里的左手,就可能因为缺血而失去知觉。
力道重一分,脆弱的缝合线就会崩断。
力道轻一分,缝合就无法抵御主动脉内那山洪暴发般的血压冲击。
那两个心胸外科的专家,已经忘了呼吸。
他们不是在看一台手术。
他们是在看一个凡人,用血肉之躯,去修补神明才能触碰的领域。
他们脑海中所有关于现代医学的常识,所有关于手术规范的铁律,所有教科书上的标准性讲解。
在这一刻,被江辰手中的那根针,一针一针,彻底碾碎,撕裂,然后重塑。
一个专家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喉结剧烈地滚动。
他发现自己的手,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抖得不成样子。
他行医二十年,主刀过上千台心脏手术,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可今天,他只是一个看客。
却感觉自己毕生的骄傲和经验,都成了一个笑话。
另一个专家的腿,已经软了。
他悄悄地靠在身后的器械台上,用金属的冰冷,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辰的侧脸。
那张清秀的,甚至有些过分年轻的脸上,没有汗。
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只有一种近乎于冷酷的,绝对的专注。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随时会喷血的破口,不是一条决定生死的动脉。
而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需要修补的艺术品。
这他妈的……还是人吗?
“剪线。”
江辰的声音,依旧平稳。
护士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递上组织剪。
江辰的右手接过,精准地,剪断了最后一个线结。
完成了。
最危险,最核心的部分,缝合完毕。
整个手术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辰那只,还埋在病人胸腔里的左手上。
成败,在此一举。
那道缝合线,能否抵挡住血压的冲击?
江辰,是否真的,逆天改命?
江辰没有立刻撤手。
他的手指,依旧保持着按压的姿态,只是,力道在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减弱。
他在感受。
感受缝合口下方,血液流过的,最细微的搏动。
感受那新生的组织,是否能承受生命的重量。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着血压的曲线,在轻微的波动后,稳稳地,停在了80/50的位置。
没有骤降。
没有报警。
“嘀嘀嘀”的心跳声,平稳,有力。
江辰缓缓地,将两根手指,从那个血洞中,抽离了出来。
成了!
血没有再喷出来!
那个决堤的口子,被他用一种神乎其神的方式,硬生生给堵上了!
“成功了……他……他成功了……”
年轻的护士,看着监控仪上的数据,捂着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
那两个心胸外科的专家,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和……迷茫。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而王建国,那个从手术开始,就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扶住传动轴的男人。
在江辰抽出手指的那一刻。
他那紧绷如钢铁的身躯,骤然一软。
他没有去看监护仪,也没有去看那个已经止血的创口。
他只是看着江辰。
看着这个年轻人,平静地,将沾满鲜血的左手,放在了一旁的无菌巾上。
仿佛刚刚完成的,不是一场足以载入世界医学史册的奇迹,只是拧好了一个水龙头。
王建国眼中的疯狂,决绝,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绪。
是狂喜,是震撼,是感动,更是一种……朝圣般的虔诚。
他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
看到了他的老师,周培安,在面对那个同样棘手的病人时,露出的,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看到了老师失败后,一辈子无法释怀的遗憾。
今天。
此时此刻。
那个遗憾,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以一种超越想象的方式,弥补了。
周培安老师的魂。
真的,回来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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