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仙魇：从葬土开始 第141章 黑雪炼狱 碑镇魇魖

黑雪关巨大的金属闸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将那无边的黑暗与死寂，连同沙噬魔蚯那不甘的咆哮，尽数隔绝在外。要塞内部混杂着血腥、金属与灵能的气息扑面而来，竟给人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幸存的七人，包括领队玄魇和宁凡，踉跄地落在闸门后的平台上，个个脸色苍白，气息紊乱，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更深的疲惫与沉重所取代。一次简单的侦察任务，十余人出去，归来者竟不足一半，化神后期的沙噬魔蚯……这等损失，在黑雪关前线，似乎只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立刻有身穿制式黑袍的医修上前，面无表情地检查众人伤势，分发恢复元气和抵御暗灵侵蚀的丹药。那丹药气味辛辣，入腹后却化作一股暖流，勉强压制住体内因死气冲击而翻腾的气血。

玄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眼中的惊悸，看向身旁沉默调息的宁凡，目光极为复杂。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若非这看似只有元婴中期的青年，施展出那诡异莫测、竟能短暂镇压化神后期暗灵的灰黑石碑虚影，他们这一队人，恐怕真要全部葬身于那黑魇砂海，成为暗灵滋生的养料。

“你……伤势如何？”玄魇的声音比起出发时，少了几分冷峻，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缓和。实力，在这座要塞是唯一的通行证。宁凡展现出的实力和那神秘手段，赢得了她的尊重，甚至是一丝忌惮。

宁凡缓缓睁开眼，眸中深处一丝极淡的灰芒流转，那是寂灭道念尚未完全平息的迹象。他摇了摇头，声音略显沙哑：“无妨，消耗过大，调息片刻即可。”

他的道基本就有损，方才情急之下，福至心灵般强行凝聚那“寂灭奴碑”，几乎抽干了他大半的寂灭法力，更耗去一口本命精血。此刻体内空虚之感阵阵袭来，经脉也隐隐作痛。但《森罗万象诀》自行运转，正不断吞噬着周围浓郁的天地灵气（虽混杂死气，但此功法兼容并蓄，竟能缓慢转化），补充着消耗。更重要的是，那“寂灭奴碑”的炼制法门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他的识海，一种明悟渐渐升起。

此碑，绝非寻常神通，似涉及极深的寂灭本源与御鬼驱灵之道，玄奥异常。其威力，恐怕远不止方才那仓促间的惊鸿一现。

“那就好。”玄魇点点头，不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这朝不保夕的战场上，打探他人的底牌是大忌。她转而道：“任务过程我已用玉简记录，需立刻向军情司汇报沙噬魔蚯异动之事。此次任务，你的军功我会如实上报，包括……救援之功。”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有劳。”宁凡平静回应，对此并不意外。军功，才是他留在这绞肉场的唯一目标。

很快，有执法修士前来，核实身份，记录任务生还情况，并收走了那枚记录任务影像的玉简。看到伤亡数字，那些执法修士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显然早已麻木。

宁凡与玄魇分开，独自返回甲字七号营房。

踏入营房的瞬间，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声音骤然一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之前那被宁凡一指点碎手腕，险些废掉一条手臂的刀疤化神壮汉，此刻正坐在角落，手臂上缠绕着散发着药味的绷带，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看到宁凡进来，他眼神猛地一缩，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恐惧。宁凡那寂灭一指的可怕，他体会最深，那是一种侵蚀生机、近乎道伤的可怕力量，他耗费了大量丹药和功力才勉强压制住，没有恶化。

而其他修士，目光中则充满了敬畏、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宁凡离开时是去执行危险的侦察任务，如今活着回来，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更何况，有人隐约从其他渠道听说了此次任务的凶险和巨大的伤亡，似乎正是这位新来的百夫长，在关键时刻施展了某种惊人手段，才让领队玄魇等人得以生还。

消息在这座要塞里，总是传得飞快。

宁凡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简陋石床坐下，闭目调息。他需要尽快恢复，并消化方才的领悟。

营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再无人敢大声喧哗，交流也变成了低语。实力带来的权威，在此刻显现无疑。

数日后，军功殿的评定下来。宁凡的身份令牌中，多出了一笔颇为可观的军功。侦察任务本身军功一般，但遭遇并记录化神后期暗灵情报、协助队友撤退（军功殿采用了这个相对模糊的说法，并未直接点出寂灭奴碑），尤其是“疑似干扰甚至短暂阻滞化神后期暗灵行动”，获得了额外的重大加分。

这笔军功，足以兑换数瓶对元婴修士而言极为珍贵的六转丹药，或者一件不错的极品元婴法宝。

但宁凡看着军功列表里那些动辄需要天文数字军功才能兑换的关于“彼岸花”、“轮回”、“魂宗”的零星情报，以及那遥不可及的“离开北天”的可能，心中波澜不惊。这点军功，还远远不够。

他并未急着兑换，而是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对“寂灭奴碑”的参悟和自身恢复之中。

《森罗万象诀》不愧是道经级功法，加之宁凡多次淬炼的强韧经脉与丹田，他的法力恢复速度远超同阶。而道基的损耗，则需要水磨工夫和特定机缘，急不来。

至于“寂灭奴碑”，越是参悟，宁凡越是感到其深不可测。这并非简单的神通术法，更像是一种炼制“本命道器”的法门，但又截然不同。它以自身寂灭道念为核心，引纳天地间的极阴死气、虚空能量乃至……暗灵消散后的残骸与死意为核心材料，凝聚成碑。

碑成之后，不仅对死灵阴物有着极强的克制、镇压之效，更可怕的是，其核心功能在于“奴役”！若能成功将强大的暗灵或死灵打入碑中，便可将其转化为“寂灭奴兵”，受碑主驱策！甚至，碑文自成领域，可一定程度上影响范围内所有死灵生物的神智！

“这简直是……为这片战场量身定做的神通！”宁凡心中震动。创造此法者，必然是一位对寂灭、死亡、御灵之道有着通天彻地理解的恐怖大能。

他尝试调动体内恢复了不少的寂灭法力，按照图谱指引，于掌心缓缓凝聚碑文。这一次，没有外界的生死压力，过程缓慢而艰难。那一个个玄奥的灰色符文，每凝聚一个，都需要消耗庞大的神念和寂灭道力，对控制力的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数次尝试，皆在凝聚出十数个符文后便因神念不济或道力波动而失败溃散。

宁凡并不气馁，每一次失败，都是对寂灭道念的一次锤炼和梳理。他发现自己对归墟寂灭意的理解，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实的速度提升着。那罗盘在丹田深处微微旋转，似乎也对这“寂灭奴碑”的法门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散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灰气，融入他的道念之中，助其稳定。

时间在修炼中飞速流逝。黑雪关没有日夜之分，只有永不停歇的防御阵光芒和偶尔响起的凄厉号角声。

期间，宁凡所在的甲字七号营，又执行了数次巡逻、协防任务。遭遇的多是小股低阶暗灵，宁凡甚至没有出手，麾下修士便能解决。他更多是在观察，观察暗灵的行为模式，观察这片战场的环境，同时不断磨砺着寂灭奴碑的凝聚。

他的沉默、冷静以及那深藏不露的可怕实力，渐渐赢得了麾下修士真正的敬畏。那刀疤化神壮汉，甚至在某次任务后，主动找到宁凡，为自己最初的冒犯道歉，并表示愿听调遣。宁凡只是淡淡点头，并未多言。

这一日，宁凡正在营房内尝试将第一百个寂灭符文凝聚成型，整个黑雪关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呜——呜——呜——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三声漫长而凄厉，仿佛能撕裂元神的号角声，骤然响彻整个要塞！

“最高警戒！是黑潮冲击！所有人员，立刻进入战位！违令者，斩！”一个冰冷而充满无上威严的声音，通过庞大的阵法，回荡在每一个角落，直接传入所有修士的心神之中！

营房内所有修士瞬间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眼中无法抑制地流露出恐惧与绝望！

“黑潮……竟然这个时候来了！”

“完了……这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宁凡猛地睁开双眼，手中即将成型的符文轰然消散。他身形一闪，已出现在营房外。

只见要塞之外，那原本只是如同潮汐般涌动冲击屏障的暗灵死气，此刻已然沸腾！如同实质的黑色巨浪，遮天蔽地，从深邃的黑暗中咆哮而来，狠狠拍击在要塞的巨型光罩之上！

轰隆隆隆！！！

光罩剧烈扭曲，爆发出刺眼欲目的各色符文光芒，堪堪抵挡住这第一波冲击。但肉眼可见，光罩的厚度在缓慢削弱！

而在那滔天的黑色死气狂潮之中，无数猩红、惨绿、幽蓝的光点密密麻麻地亮起，那是无数暗灵的眼睛！低阶的砂魇犬、影妖、腐翼魔……数不胜数，其中更夹杂着大量体型庞大、形态各异、散发着相当于化神期波动的中高阶暗灵！

甚至，在黑潮的最深处，隐约有几个如同山岳般巨大的恐怖轮廓在移动，其散发的威压，令炼虚修士都要心惊肉跳！

这就是黑潮！北天前线最可怕的灾难！

“甲字七营！全员！丙段区域防御！快！”传令兵声嘶力竭的吼声传来，带着明显的颤抖。

宁凡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犹豫，厉喝道：“甲字七营，随我出战！”

说罢，身化流光，率先冲向指定的城墙段。

身后近百修士，尽管面露恐惧，却无人退缩——退缩也是死，甚至死得更惨！在这座要塞，军令高于一切！

踏上高耸入云的城墙，狂风裹挟着浓郁的死气和冰冷的黑雪劈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城墙之外，光罩之外，已是真正的地狱景象。无数奇形怪状、狰狞可怖的暗灵，如同疯魔般，用自己的爪牙、身体、乃至喷吐的能量，疯狂地攻击着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和腐蚀声。

屏障之上，无数修士早已就位，各色法宝、神通的光芒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与冲上来的暗灵撞击在一起，爆炸声、嘶吼声、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每时每刻，都有暗灵被轰成碎渣，也有修士被突破屏障的攻击撕碎，或被偶尔冲上城头的强大暗灵拖入下方的黑暗之中！

生命在这里，廉价得如同尘埃。

宁凡所在的丙段区域，压力巨大。数头相当于化神初期的“裂魂魔”凭借诡异的精神冲击和虚实转换的能力，竟短暂撕开屏障一小角，带领着大量低阶暗灵蜂拥而上！

“挡住它们！”附近一名化神中期的千夫长怒吼，祭出一面巨盾法宝，却被一头裂魂魔的精神尖刺击中，闷哼一声，口鼻溢血。

混乱瞬间爆发！修士与暗灵瞬间短兵相接，厮杀惨烈无比。

宁凡眼神冰冷，黑刀出现在手，身如鬼魅，直接迎上一头扑向他的裂魂魔。那魔物发出无声的精神咆哮，试图扰乱宁凡神魂。

然而，宁凡识海中有罗盘坐镇，最不惧便是神魂攻击。《幽骸剑瞳》一闪，瞬间看破其虚实转换的节点，刀锋之上毁灭心火缭绕，融合一丝空间切割之意，精准无比地斩过！

嗤啦！

那裂魂魔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体竟被从中斩开，崩溃成漫天黑气！

一刀秒杀化神初期暗灵！

这一幕，极大地鼓舞了周围修士的士气。

但更多的暗灵涌来。宁凡挥刀如幕，刀光过处，低阶暗灵如同割草般倒下。他且战且行，目光却冷静地扫视着战场，体内寂灭道力悄然运转。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终于，又是一波剧烈的黑潮冲击而来，屏障剧烈闪烁，更多的缺口被打开。一头形如巨蜥、背生骨刺、气息堪比化神中期的“骸骨地龙”撞破屏障，冲上城头，巨尾一扫，瞬间将十余名结阵防御的元婴修士砸成肉泥！它张开巨口，浓郁的死亡龙息开始凝聚，目标直指一段拥挤的防御阵地！

就是现在！

宁凡眼中精光爆射，猛地舍弃了黑刀，双手掐诀，体内寂灭道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涌出！

“寂灭为引，死气为材，虚空为炉——寂灭奴碑，凝！”

这一次，他准备更充分，神念高度集中！不仅调动了自身道力，更疯狂引纳着战场上弥漫的浓郁死气、暗灵残骸消散后的能量、乃至那骸骨地龙正在凝聚的死亡龙息！

嗡嗡嗡！

一座比上次更加凝实、更加清晰的灰黑色石碑虚影，自他身前骤然浮现！碑身之上，近百个寂灭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散发出镇压一切死物的恐怖威能！

虽然仍是虚影，却已初具形态！

那正在凝聚龙息的骸骨地龙，动作猛地一僵，猩红的龙目之中竟流露出极大的惊恐之色，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它凝聚的龙息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镇！”

宁凡咬破舌尖，又是一口精血喷出，融入碑影之中，随即双手向前狠狠一推！

尺许碑影瞬间暴涨，化作数十丈大小，虽然依旧半透明，却带着轰隆隆的寂灭雷鸣，如同天罚般，对着那骸骨地龙当头镇压而下！

吼！！！

骸骨地龙发出惊恐绝望的咆哮，周身死气沸腾，拼命挣扎，背脊骨刺爆发出乌光企图抵挡！

但寂灭奴碑针对一切死灵，其镇压之力近乎法则层面！

乌光在接触到碑影的瞬间便自行瓦解消散，骸骨地龙庞大的身躯被那灰蒙蒙的碑影笼罩，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缓，仿佛陷入了泥沼，连咆哮都变得断断续续！它凝聚的死亡龙息更是直接溃散反噬，炸得它自己皮开肉绽！

趁它病，要它命！

周围反应过来的修士，立刻将无数神通法宝轰向被暂时镇压的骸骨地龙！

宁凡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摇晃，连续两次凝聚寂灭奴碑虚影，消耗巨大。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成功了！虽然依旧未能真正凝聚实体奴碑，但威能已不可同日而语！竟能越阶短暂镇压化神中期的强大暗灵！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胜券在握之际，那被镇压的骸骨地龙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更加暴虐、更加古老的气息！它的额头，一道诡异的黑色符文裂开，一只冰冷的、毫无情感的竖眼猛然睁开！

竖眼扫向寂灭奴碑虚影，竟射出一道扭曲的灰光！

噗！

寂灭奴碑虚影剧烈震荡，竟被那灰光侵蚀消融了一小块！虽然未能完全破开镇压，却让骸骨地龙的挣扎骤然加剧！

宁凡闷哼一声，心神与碑影相连，受到反噬，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死死盯着那只竖眼，心中凛然。

这东西……绝非普通暗灵！其体内，似乎隐藏着更可怕的存在！这黑潮，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

城墙之上，战斗更加白热化。而宁凡的寂灭奴碑，在这尸山血海的炼狱背景下，发出了它在此界的第一次啼鸣，虽显稚嫩，却已注定将掀起滔天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