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仙魇：从葬土开始 第110章 虚殿丹心 青然紫眸

悠长的钟声渐次平息，药园重归寂静，却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原本隐约可闻的虫鸣鸟叫、甚至风吹药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仿佛整个药园的生灵都在那钟声下蛰伏起来。

宁凡立于石屋门口，目光幽深地望着云璃消失的方向，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最大程度地向着四周蔓延开去，仔细感知着钟声过后药园的每一丝变化。

《幽骸剑瞳》运转到极致，视野中的世界褪去了色彩，只剩下能量流动的轨迹。他能清晰地“看”到，药园深处，数道原本隐晦强大的气息（很可能是守护灵兽或阵法之灵）正迅速朝着钟声传来的方向移动、汇聚。而遍布药田的那些细微禁制，其能量波动也似乎发生了某种模式上的转变，变得更加内敛，却也更富攻击性，仿佛由平时的警戒状态转为了某种临战或戒严状态。

“所有药童和记名弟子都要召集……连守护力量都抽调大半……”宁凡心中念头飞转，“看来这‘百草殿’之事非同小可，绝非寻常讲道或训话。”

机会！

药园防守前所未有的空虚！这是他探查此地、寻找出路的最佳时机！甚至……或许能窥探那“百草殿”的究竟，了解一下此地主人的虚实。

风险固然极大，但宁凡从来都不是畏缩不前之人。于绝境中抓住一线生机，本就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掠出石屋，并未沿着云璃离开的方向直追，而是选择了另一个侧向，迂回朝着药园深处、那钟声源头的方向潜去。

他的速度极快，却又轻灵得如同落叶，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避开了地面上那些肉眼和神识都难以察觉的细微禁制。《黑曜吞天诀》微微运转，不仅用于提纵身形，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吞噬之力，将自身行动所引发的微弱气流和灵气波动都尽可能吞噬掩盖。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珍贵的灵药，甚至有几株散发着朦胧光晕、仿佛有了灵智般的圣药，但他都强忍住收取的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任何额外的动作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越往深处，药田的规划越发整齐严谨，甚至出现了以玉石铺就的小径和精致的亭台水榭，显示出人为经营的痕迹。空气中的灵气也浓郁到了几乎化为灵液的地步，吸上一口都觉修为有隐隐增长之感。

约莫一炷香后，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青玉广场出现在眼前，广场尽头，矗立着一座恢弘古朴的大殿。大殿通体以一种暗青色的灵木构建，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却并不显得奢华，反而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自然道韵。殿门上方，悬挂着一面匾额，上书三个古意盎然的大字：百草殿。

此刻，广场之上，已然汇聚了数百人。这些人大多穿着与云璃相似的月白道袍，只是纹饰略有简化，修为从筑基到元婴不等，应该就是所谓的药童和记名弟子。他们排列整齐，鸦雀无声，神情恭敬中带着一丝紧张，垂首而立，目光不敢有丝毫斜视。

在队伍的最前方，宁凡看到了云璃的身影。她站在几名气息明显比其他弟子浑厚不少的元婴修士旁边，同样低着头，但那双大眼睛却时不时地偷偷瞟向紧闭的殿门，怀中的小紫也不知所踪。

广场四周，则肃立着十余头形态各异、但气息皆十分恐怖的灵兽，以及数名身着墨绿色铠甲、面无表情、气息深不可测的修士，显然是此地的守卫力量。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全场，维持着秩序。

宁凡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藏身于广场边缘一株巨大的、叶片如同翡翠般的灵树之后，《窃言经》秘法运转，整个人仿佛与树影融为一体，即便是化神修士，不仔细探查也难以发现。

他不敢用神识直接探查大殿，那无异于自曝行踪。只能凭借《幽骸剑瞳》远远观察。

殿门紧闭，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传出，显得神秘而压抑。

过了约莫一刻钟，就在广场上众弟子愈发紧张之际。

“吱呀——”

百草殿那两扇沉重的暗青色木门，无人自开，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无数种灵药清香、却又带着一丝淡淡冷冽的气息，从殿内弥漫而出。闻到这股气息，广场上所有弟子都是精神一振，仿佛神魂都被洗涤了一番，但同时，他们又将头垂得更低，态度越发恭敬。

一道身影，缓缓从殿内踱步而出。

那是一名身着朴素青色道袍的女子。她的面容看起来似乎只有二十七八岁，五官清丽绝伦，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淡漠，三千青丝随意用一根木簪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更添几分随意与自然。

她身上没有丝毫法力波动溢出，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但当她那双眸子淡淡扫过广场时，包括宁凡在内，所有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睛。

瞳孔并非是寻常的颜色，而是如同最上等的紫水晶，深邃、纯净，又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万物枯荣的至理。目光所及，似乎能看透一切虚妄，直指本质。

宁凡心中剧震，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多看一瞬，所有的秘密，甚至体内的冥妃符印、剑魄、罗盘，都可能被这双眼睛看穿！

此女，绝对是他修行至今，所见过的修为最深不可测的存在之一！其境界，恐怕远超炼虚！

她，就是云璃的师尊，这座药园的主人——青然真人？

青然真人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并未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最终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清冷平和，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仿佛直接在心神间响起：

“今日召集尔等，是为‘千草淬灵液’。”

“药引已备，然淬灵之火，尚缺一味‘至净心炎’。”

“老规矩，试药。能承吾三滴新炼‘七情丹液’而心神不失、并能引动自身一缕本命心火者，可为此次淬灵执火者，赐‘百草悟道潭’修行一月。”

话音落下，广场之上依旧寂静，但许多弟子的呼吸却瞬间粗重了几分，眼中露出渴望与恐惧交织的复杂神色。

宁凡听得心中一动。千草淬灵液？七情丹液？试药？执火者？百草悟道潭？

虽然不明细节，但显然，这是一次风险与机遇并存的选拔。那“七情丹液”听起来就非同寻常，而“百草悟道潭”的奖励让这些弟子如此渴望，定然是了不得的机缘。

青然真人说完，轻轻一拂袖。

三只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剔透、不知何种美玉雕琢而成的玉瓶，凭空出现，悬浮在她身前。瓶身之内，隐约可见三种不同颜色的液体在缓缓流转，分别呈现出赤红、幽蓝、暗灰之色，散发出令人神魂摇曳的奇异波动。

“开始吧。”

她淡淡说道，目光随意地看向下方的一名弟子。

那名弟子身体一颤，脸上闪过挣扎与恐惧，但最终还是咬着牙，一步步走上前，对着青然真人深深一拜，然后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只装有赤色液体的玉瓶。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瓶中液体倒入口中！

“呃啊——！”

液体入喉的瞬间，那弟子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整张脸瞬间变得赤红如血，眼球暴突，充满了疯狂与炽烈的**，周身灵气狂暴乱窜，仿佛陷入了某种极致的情绪幻境之中！

他猛地看向身旁另一名女弟子，眼中充满了**裸的占有欲，嘶吼着就要扑过去！

广场周围的墨绿铠甲守卫眼神一冷，正要出手。

却见青然真人只是淡淡地瞥了那失控弟子一眼。

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那弟子狂躁的动作猛地僵住，眼中的疯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与迷茫，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昏迷过去，气息变得极其微弱。

“心志不坚，欲火焚心。拖下去。”青然真人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两名守卫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将那昏迷弟子拖走。

广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和恐惧。

接下来，又连续有七八名弟子上前尝试，服下不同颜色的丹液后，有的陷入无尽悲伤痛哭流涕直至心神崩溃；有的被巨大恐惧笼罩道心失守丑态百出；有的则陷入麻木绝望如同行尸走肉……

无一成功！轻则心神受创昏迷，重则道基受损，修为倒退！

那“七情丹液”竟如此可怕！专门考验乃至放大修士内心的情绪弱点！

宁凡看得心中凛然。这哪里是试药，分明是一种残酷的筛选甚至……改造？这位青然真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超然物外。

很快，轮到了站在前排的云璃。

小丫头此刻小脸发白，显然也被前面的失败吓到了，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云璃。”青然真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紫色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师……师尊……”云璃怯生生地应道，走上前。

“你素来心思跳脱，喜怒形于色，便试试这‘哀思之液’吧。”青然真人将那只流转着幽蓝色的玉瓶递给她。

云璃接过玉瓶，手都有些发抖。她闭上眼睛，像是下定决心般，将蓝色液体吞下。

片刻之后，她的眼角无声地滑落两行清泪，身上弥漫出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气息，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但她紧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却并未失控，眼神虽然悲伤，却还保持着一丝清明。

她似乎沉浸在了某种悲伤的回忆或幻境中。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眼神开始涣散之时，她怀中忽然鼓起一块，那只紫貂小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伸出舌头，心疼地舔了舔她脸上的泪水。

云璃身体一震，眼中的悲伤竟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温暖和依赖，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小紫，周身那哀伤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嗯？”青然真人微微挑眉，似乎对云璃能撑下来略感意外，尤其是对小紫的出现并未阻拦或斥责。她看了看云璃怀中的紫貂，紫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勉强通过。一旁等候吧。”她淡淡说道。

云璃如蒙大赦，抱着小紫，连忙退到一边，兀自心有余悸。

试药继续，失败者众，成功者寥寥。算上云璃，也仅有三人勉强撑过，但也都神情萎靡，显然消耗巨大。

青然真人似乎并不满意，目光再次扫向下方惊惶的弟子。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了宁凡藏身的那株巨大灵树。

宁凡心中猛地一紧！全身瞬间绷紧！

被发现了？

然而，青然真人的目光并未停留，仿佛只是随意一扫，便又移开，落在了另一名弟子身上。

但就在那目光移开的刹那，宁凡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不可察、却冰冷彻骨的意念，如同细针般，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识海：

“看够了么？”

“藏头露尾的小家伙。”

“既然来了，便也来试试吧。”

“让本座看看，你能引出何种心火。”

宁凡浑身冰寒，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