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春：重生之女探花 第32章 初入繁华眼界开

车轮碾过县城门口巨大的青石板接缝，发出沉闷的“咯噔”一声。仿佛是一道无形的界限被跨越，一股远比在坡上远眺时更为浓烈、更为复杂的“城”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灌入锦棠的感官！

视觉的冲击！听觉的轰炸！嗅觉的盛宴！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粗糙的稻草，背脊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清澈的眼眸骤然睁大，瞳孔里映满了前所未见、光怪陆离的景象！这扑面而来的繁华与喧嚣，瞬间将她从青石村的静谧田园抛入了一个沸腾的漩涡！

近在咫尺的城墙，由巨大的青灰色条石垒砌，每一块都仿佛浸透了岁月的重量与权力的冰冷。墙砖缝隙里，深绿的苔藓和顽强探出头的野草诉说着风雨侵蚀的故事。仰望城楼，飞檐如钩，斗拱层叠，檐角悬挂的铜铃在风中摇曳，发出清越悠扬的“叮铃——叮铃——”声，这声音竟神奇地穿透了城门口鼎沸的人声，带着一丝超然的威严。宽阔的护城河水浑浊，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倒映着城墙森严的轮廓。这与青石村低矮的土墙、清澈见底的小溪相比，何止是云泥之别，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城门内外，人如过江之鲫，摩肩接踵，汇成一股奔腾喧嚣的洪流！挑着沉重担子的脚夫，黝黑的脊梁上肌肉虬结，汗水在阳光下闪亮，沉重的喘息和着低沉的号子：“嘿——哟——嗬！”；推着嘎吱作响独轮车的小贩，车上堆满了水灵灵的青菜、沾着泥的萝卜，嘶哑地吆喝着“新鲜菜蔬——贱卖咯——”；骑着高头大马的富家子弟，锦衣华服，马鞭轻扬，马蹄铁敲击青石板发出清脆而傲慢的“哒哒”声，引得路人纷纷避让；装饰华美的马车帘幕低垂，车夫熟练地挥舞鞭梢，在人群中辟开道路，留下一串“驾！让让！”的呼喝；更多的是像她和父亲一样，赶着牛车、驴车进城的乡下人，脸上混杂着新奇、局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小心翼翼地融入这汹涌的人潮。各色口音、各种腔调的呼喊、交谈、叫卖、牲畜的嘶鸣、车轮的滚动……汇合成一股震耳欲聋、永不停歇的声浪，冲击着耳膜，让习惯了青石村鸡犬相闻、静得能听见落叶声的锦棠，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和窒息。

一入城门，景象更是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宽阔的街道（至少比青石村的土路宽五倍！）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招牌幌子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复杂气味：刚出炉烧饼的诱人麦香、卤肉摊上酱汁沸腾翻滚的浓郁肉香、药铺里飘出的混合着甘草、当归等草木的辛香苦涩、布庄里新布特有的浆洗气息、铁匠铺里浓烈的煤烟和烧红铁块淬火时腾起的刺鼻白雾……还有那此起彼伏、抑扬顿挫、带着独特韵律的叫卖声，如同市井的交响乐：

“刚出锅的——热乎肉包子——皮薄馅大十八个褶儿——不香不要钱——”

“磨剪子嘞——戗——菜刀——”

“南来的，北往的，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杭绸苏缎——新到的时兴花样——给娘子闺女扯身新衣裳——”

“祖传秘方，专治跌打损伤，风湿骨痛——药到病除，童叟无欺——”

这声音高亢、婉转、带着市井的狡黠与生存的热情，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街道两旁，除了固定的店铺，还有更多见缝插针的临时摊贩，构成了另一道鲜活的风景：吹糖人的老翁，灵巧的手指翻飞，顷刻间变出活灵活现的孙猴子、猪八戒，引得孩童们挪不动步；捏面塑的手艺人，彩色的面团在指尖变幻成仕女、武将，栩栩如生；卖针头线脑、胭脂水粉、木梳篦子的妇人摊前，围拢着窃窃私语、挑挑拣拣的大姑娘小媳妇；剃头挑子旁，客人闭目享受，剃刀在帆布条上“噌噌”作响；修鞋匠埋头敲打，叮叮当当……货物色彩之斑斓，种类之繁多，让习惯了青石村单调灰褐色调与简单物产的锦棠，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丫头！坐稳了！抓紧车帮！这人……这牲口……忒多了！”林大山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死死攥着缰绳，小心翼翼地驾驭着老黄牛在拥挤的人流车流中艰难挪动，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古铜色的脸颊滑落，滴在车辕上。他显然也极少踏足如此繁华喧嚣之地，宽阔的肩膀紧绷着，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锦棠却无暇顾及父亲的紧张，她像一个闯入巨大宝库的探险者，所有的感官都敏锐地张开，贪婪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书本上的知识、沈先生的教诲，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与现实鲜活地碰撞、溶解、印证、升华！

路过一家门面轩敞、挂着“仁和堂”鎏金大匾的药铺。门口立着“地道药材”、“童叟无欺”的醒目木牌。锦棠立刻想起《本草纲目》中对诸多药材产地、炮制方法的详细描述，以及沈先生讲解《孟子》“市廛而不征”时强调的“商贾诚信乃立身之本，亦是惠民之基”。她特意观察，只见店内伙计穿着统一的干净短褂，无论是对衣着光鲜的老爷，还是对穿着补丁衣裳的老农，态度都一般恭敬，耐心解答。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拿着几个铜钱买药，伙计也并未轻视，仔细包好药包递上。锦棠心中暗忖：“‘童叟无欺’，原来并非虚言。书中道理，在这活生生的市井中找到了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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