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晨,礼部衙门外已是人山人海。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洒在朱红宫墙上,给这场牵动无数人心的放榜仪式增添了几分庄重与神圣。衙门前广场上挤满了前来观榜的人群,有衣着华贵的官家子弟,有布衣青衫的寒门学子,更有各府邸派来的精明管家和专门以此为生的报喜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每一次礼部大门的轻微响动都会引起一阵骚动。
当那卷象征着命运转折的皇榜终于被四位礼部官员郑重请出时,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巨大的黄缎榜文在晨光中徐徐展开,朱笔御书的进士名单熠熠生辉,每一个名字都仿佛凝聚了十年寒窗的血泪与期盼。
一甲第一名,状元,浙江绍兴府,周文彬!一甲第二名,榜眼,江苏苏州府,李文渊!一甲第三名,探花,山东青州府,林锦棠!
每唱出一个名字,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惊呼。当林锦棠的名字被念出时,惊叹声达到了顶峰。女探花!真的是女探花!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无数道目光投向站在前排的那三位女子,其中既有羡慕敬佩,也不乏复杂难言的神色。
柳湘云那日特意穿了一袭嫣红织金襦裙,外罩杏子黄缕金牡丹纹比甲,在人群中格外耀眼夺目。当她清晰听到自己的名字位列二甲第四十七名时,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凤眸瞬间睁大,红唇微张,竟是罕见地失了言语。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上好的苏绣料子被捏出了褶皱,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随即,一抹明媚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比春日最艳的海棠还要夺目。她扬起保养得宜的脸庞,眼中闪着激动的泪光,却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得意,低声自语道:爹爹,女儿做到了...看以后谁还敢小瞧我们商贾之家!
不远处的陈婉如,则完全是另一番情态。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素面襦裙,只在衣领袖口处绣着几枝雅致的绿萼梅,安静地立在人群边缘,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当确认自己名列三甲第十二名时,她先是怔住了,清秀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抬手轻轻掩唇,眼眶倏地红了,一层水雾迅速弥漫了那双总是温婉沉静的眼眸。她微微颤抖着,另一只手紧紧按在心口,仿佛要按住那颗几乎要跃出胸腔的心。泪水无声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喃喃念着:中了,真的中了...父亲母亲,女儿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巨大的情感波动。
而林锦棠,虽然早已知晓探花之位,但亲眼见到自己的名字被朱笔钦点在一甲之列,仍是心潮澎湃。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绣银竹叶纹的衣裙,身姿挺拔如竹,在喧闹的人群中保持着难得的沉静。然而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微微颤抖,唇角虽然只是微扬,但那双向来清澈明净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星辰般明亮的光芒。当她的目光与柳湘云、陈婉如相遇时,三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刻,她们不仅是竞争对手,更是共同打破桎梏的同行者。
就在京城皇榜高悬后不久,三匹装饰着红绸的快马分别从京城的不同城门飞驰而出,背上负着朝廷的捷报,奔向不同的方向。报喜的官差们背上插着红旗,腰间系着铜锣,一路上锣声开道,引来无数路人驻足观望。
江南水乡,柳家大宅前,报喜的锣声惊醒了午后的宁静。柳府管家匆忙迎出,待看清捷报上的内容,竟愣在原地,半晌才颤声问道:官爷,您没报错?是我家小姐...湘云小姐中了进士?
为首的官差笑容满面,声音洪亮:千真万确!柳湘云小姐高中二甲第四十七名进士!快快准备接喜吧!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整个柳府瞬间沸腾了。下人们奔走相告,惊喜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柳父正在账房核算账目,闻讯手中的翡翠算盘地一声掉落在地,玉珠四溅。他竟顾不得心疼,猛地站起身,连声音都变了调:什么?湘云中了?进士?快,快请官差进来!重赏!
他激动得在房内来回踱步,忽然停住,仰天大笑:好啊!我柳家终于出了个进士!还是个女进士!看谁还敢说我柳家只有铜臭,没有书香!当即吩咐大开中门,全府挂红,准备连摆三日流水席。去!把城里最好的戏班子请来,把商会里所有的老板都请来!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柳某人的女儿是进士老爷了!
几乎同一时间,北方古城陈宅门前,也是一片轰动。
陈父正在书房教导幼子临帖,忽闻门外喧哗。老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话都说不利索:老爷...喜报...小姐...中了!
陈父皱眉,面上略带不悦:稳重些,什么中了?说清楚。
是婉如小姐!高中进士!三甲第十二名!官差就在门外!老管家终于把话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陈父手中的毛笔落地,墨迹污了刚刚铺开的宣纸。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面容凝固,仿佛化成了一尊石像。良久,他才缓缓坐下,手指微微颤抖,反复问道:果真?确是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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