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吃我一大碑 第109章 凋零井畔 道心问源

黑暗，并非虚无，而是一种沉重到极致的、仿佛由无数破碎道则与消亡意志凝固而成的实质。凌日被守墓人的力量推送着，在这片粘稠的黑暗中穿行，感觉如同在亿万生灵的尸骸与文明的废墟中泅渡。耳边是无数细碎、混乱、充满了不甘与绝望的呓语，试图钻入他的识海，污染他刚刚稳固的道心。

他紧守灵台，混沌虚丹缓缓旋转，生灭道韵在周身流转，将那无孔不入的负面侵蚀之力不断分解、转化，化为滋养道基的微弱养分。饶是如此，这趟旅程依旧让他心神俱疲，仿佛在背负着一整个消亡纪元的重量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那永恒的黑暗深处，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的“景象”。

那并非光亮，而是一种……更加深邃的“空”。仿佛在那片区域，连“黑暗”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彻底抽离、凋零了。一个模糊的、边缘不断在“存在”与“非存在”之间摇摆的井口轮廓，缓缓映入凌日的感知。

万法凋零之井！

靠近井口，那种万道归寂、诸法不存的感觉越发强烈。凌日感觉自身与外界的灵气、法则联系被彻底切断，甚至连他体内混沌虚丹的运转，都变得异常艰难、滞涩，仿佛也被这片区域的“凋零”特性所影响。唯有那生灭道韵，因其本身便蕴含着“灭”的意境，反而在此地显得如鱼得水，维系着他最后的生机与清醒。

他站在井口边缘，向下望去。井中并非黑暗，也非虚无，而是一种无法用颜色来形容的、不断翻涌的“混沌色”漩涡，漩涡深处，散发着令他也感到心悸的、连“存在”本身都能彻底瓦解的恐怖气息。

这里，便是守墓人所说的，能短暂隔绝内外感知之地？也是……可能窥见自身源头真相的地方？

如何窥见？跳下去吗？凌日凝视着那令人道基都在哀鸣的井中漩涡，心中充满了警惕。以他如今的修为与道基，落入此井，恐怕顷刻间便会道消神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他尝试着将神识小心翼翼地向井中探去。然而，神识甫一离体，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凋零漩涡吞噬、瓦解，连一丝反馈都未能传回。反倒是那漩涡似乎被这细微的“扰动”刺激，翻涌得更加剧烈了一些。

不能贸然深入。

凌日盘膝坐在井口边缘，将心神沉静下来。既然此地能“凋零”万法，隔绝感知，那么或许……关键不在于“向外”探寻，而在于“向内”求索。守墓人提及的“源头”，或许并非指某个具体的地点或存在，而是指他自身道途的根源，他为何会成为“变数”与“棋子”的本质。

他回想起自己踏入道途以来的点点滴滴：青云宗外门弟子的平凡，陨星秘境中初得混沌塔与镇源碑碎片的惊险，罪血矿场的挣扎与逃亡，寂灭之渊的恐惧与感悟，星骸战场的悲壮与责任，归墟海的秘闻，混沌海的洗礼与玉牒的牺牲，直至这初陨之墟，守墓人的点拨与噬道者的威胁……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了那枚于他丹田内缓缓旋转、生灭交织的混沌虚丹之上。

一切的核心，似乎都围绕着这混沌道胎。

他尝试着，在此地万法凋零的特殊环境下，全力运转混沌虚丹，不再汲取外界丝毫能量此地也无可汲取，而是纯粹地审视自身道基的构成，追溯那生灭道韵的最初源头。

起初，一片混沌，唯有那生与灭的符文在流转，仿佛亘古如此。

但随着他心神彻底沉入，摒除一切杂念，以最纯粹的意志去感知、去追溯……渐渐地，在那生灭道韵的最核心处，在那仿佛连“无”都能孕育的混沌原点，他“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却散发着永恒不动、包容万象意境的……光？

不，那并非实质的光，而是一种“理”，一种“念”，一种……仿佛在一切开始之前便已存在的……“初始设定”！

这“初始之光”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仿佛是他混沌道胎真正的“种子”，是一切生灭演化的根基！镇源碑的力量，寂灭的感悟，造化的生机，乃至这初陨之墟的洗礼，都如同养分，滋养着这颗种子，让它生根发芽，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而这颗“种子”的来源……凌日凝聚全部心神，试图穿透那“初始之光”的表象，窥探其背后更深层的秘密。

轰——！！！

仿佛触动了某种至高无上的禁忌！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无尽威严、漠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的宏大意志，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猛地顺着那追溯的联系，轰入了凌日的识海！

“悖逆之种……安敢溯源？！”

冰冷的、仿佛由无数世界法则共鸣形成的道音，直接在凌日神魂核心炸响！这声音……与那天道清道夫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根本，仿佛是整个天道规则本身的……源头意志！

与此同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疯狂、吞噬与终结意味的冰冷意念，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顺着那被强行撕开的“溯源”通道，悄然渗透而来！是寂灭本源的意志！它似乎也对这“悖逆之种”充满了极致的“兴趣”与“杀意”！

两股代表了此方寰宇两种极致规则的宏大意志，竟因凌日这微不足道的“溯源”行为，于此地、于他这渺小的识海之内，发生了极其短暂的……接触与对峙！

“呃啊——！”

凌日抱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七窍之中瞬间渗出鲜血！他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风暴的中心，混沌虚丹疯狂震颤，生灭道韵几乎崩溃！在这两股至高意志的哪怕一丝微不足道的余波面前，他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碾碎的刹那，那一直沉寂于他掌心、与造化玉牒核心碎片隐隐共鸣的巡天令虚影，以及他体内那三块得自不同机缘、此刻却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苍茫光芒的镇源碑碎片，竟自主地联合起来，形成了一道薄弱却坚韧无比的、蕴含着“秩序”、“守护”与“变数”意境的屏障，死死护住了他最后一点灵智不灭！

也正是在这濒临毁灭的极致痛苦与两股至高意志对峙的缝隙中，凌日那被压缩到极致的灵光，终于惊鸿一瞥地，穿透了那“初始之光”的表层，窥见了一丝……令人心神冻结的真相碎片！

他看到了……一只无法形容其巨大、无法描述其形态的……“手”！仿佛由无尽的法则与概念构成，正以一种超越理解的、冷漠到极点的姿态，将一点微小的、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混沌之光”，如同播撒种子般，投入了一片刚刚开辟、还处于蒙昧状态的……原始世界之中！

而那点被投入的“混沌之光”……其核心的韵律，与他道基深处的那点“初始之光”，同源同质！

他……竟真的是被“制造”出来的？被某个无法想象的存在，如同在实验室中投放样本一般，投入了这片寰宇？！

是天道？不，那股意志虽然宏大威严，却带着一种明显的“规则”与“秩序”的刻板感，更像是在执行某种“程序”。是寂灭本源？更不可能，那代表了纯粹的毁灭与混乱。

是第三方！一个凌驾于或至少平行于天道与寂灭之上的……更加古老、更加不可测量的……执棋者！

“噗——！”

凌日猛地喷出一大口蕴含着道基本源的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井口边缘，气息萎靡到了极致。那两股对峙的宏大意志，似乎也因为某种限制，或者彼此间的忌惮，在惊鸿一瞥后，如同潮水般退去，那被强行撕开的“溯源”通道也瞬间闭合。

但那一瞥所见的景象，已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死死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带来了无尽的冰寒与……迷茫。

他瘫在井边，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不断翻涌的凋零漩涡，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我……究竟是什么？”

“那颗被投入此界的‘混沌之种’……目的何在？”

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因心神剧震而道基不稳、气息外泄的刹那，下方那万法凋零之井的漩涡深处，一丝与他体内那“初始之光”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混沌气息，似乎被悄然触动，微微……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