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吃我一大碑 第54章 仙殒道消，薪火初燃

雨，不知何时停了。

黎明的微光挣扎着穿透厚重云层，为这片饱经蹂躏的山林镀上了一层惨淡的灰白。凌日是在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与冰冷中恢复意识的。他猛地睁开眼，蜷缩身体剧烈咳嗽，暗红色的血块混着泥水被呕出。昨夜强行引动寂灭之力带来的反噬，远比想象中更严重。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混沌源力近乎枯竭，神魂更是传来被撕裂后又粗暴缝合的抽痛。

然而，比肉身创伤更刺骨的，是记忆最后定格的那一幕——酒剑仙那复杂而决然的眼神，以及那声直接响在脑海中的“走”。

“前辈……”

他挣扎着从湿漉漉的树洞中爬出，倚靠树干，目光急切扫视。死一般的寂静。没有追兵，没有杀意，也没有……酒剑仙的身影。远处洞府方向，天空呈现出不正常的灰暗，空气中隐约残留着令人心悸的至高剑意与万物终结般的死寂气息。

这两种力量的残留，让凌日的心直往下沉。他不敢想象，昨夜他逃离后，究竟爆发了怎样一场战斗。

必须离开！立刻！天枢峰的刺杀失败，酒剑仙介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彻底暴露。青云宗，再无立足之地！

就在凌日强撑伤势，准备觅路逃亡时，怀中那枚酒剑仙所赠的传讯玉符，突然变得滚烫！他急忙取出，只见玉符布满蛛网般裂痕，中心一点微弱却纯粹的灵魂光晕正在消散。就在光晕湮灭前，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信息流，混合着酒剑仙最后的神念碎片，猛地冲入凌日识海！

“小子……当你收到此讯，老夫……大抵是已身死道消了……”

酒剑仙熟悉而沙哑的声音直接在他心神中响起，带着一丝解脱。

信息流中，昨夜最终的画面，如同烙印般清晰呈现：

凌日踉跄逃离后，酒剑仙收回目光，那平日里浑浊的双眼，此刻清澈如九天寒泉，倒映着三名被剑意禁锢、满脸恐惧的黑衣死士。

“青云宗……何时变得如此藏污纳垢，连门下弟子都容不下了？”他轻声自语，似在质问，又似在叹息。

然而，回答他的，并非言语，而是一道撕裂夜幕的恐怖金光！

“酒疯子！你竟敢阻我天枢峰清理门户？！找死！”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伴随着一股金丹期的庞大威压轰然降临！只见虚空扭曲，一名身着天枢峰长老服饰、面容阴鸷的老者（赵乾的师叔，金丹初期修为）显出身形，他含怒出手，一柄金光璀璨的飞剑化作百丈巨蛟，张开吞噬一切的大口，带着碾碎山岳的气势，向酒剑仙当头噬下！正是之前隐藏在侧，准备接应的金丹长老！

面对这足以毁灭数座山峰的一击，酒剑仙只是嗤笑一声，甚至懒得拔出腰间那柄看似普通的铁剑。他抬手，并指如剑，对着那金光巨蛟轻轻一划。

“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光华碰撞。那百丈金光巨蛟，在接触到那看似随意划出的无形剑意时，竟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从头部开始，寸寸湮灭，无声无息地消散在雨夜之中！

“什么？！”那金丹长老大惊失色，他全力一击，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你……你绝非普通元婴！你到底是……”

“聒噪。”

酒剑仙打断了他，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他不再留手，身形一晃，仿佛化身千万，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剑气凭空生成，如同疾风骤雨，瞬间将那三名筑基死士淹没。

“不——！”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三名筑基修士，连同他们的法器、护身灵气，在无尽剑气风暴中被绞杀成最细微的尘埃，彻底消失于天地间，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解决完杂鱼，酒剑仙的目光彻底锁定了那名金丹长老。他不再倚靠酒葫芦，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那个邋遢醉酒的引路人，而是一柄出鞘的、足以斩破苍穹的绝世神剑！

“剑域，开。”

他轻声吐出三个字。霎时间，以他为中心，方圆千丈之内，空间仿佛被剥离了出来，自成一方世界！在这方世界里，没有雨水，没有声音，没有其他任何法则存在的余地，有的，只是无尽纵横、充斥每一寸空间的——剑意！

那金丹长老骇然发现，自己与天地灵气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引以为傲的金丹领域在这剑域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瞬间崩溃！他体内的灵力运转变得滞涩无比，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利剑抵在他的金丹、他的神魂之上，随时能将他万剑穿心！

“领域？！你是剑道尊者？！”他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催动本命飞剑护在身前，金光却在那无处不在的剑意压迫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酒剑仙没有回答。他缓缓抬手，握住了腰间那柄铁剑的剑柄。

“吟——！”

一声清越的剑鸣，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龙苏醒，响彻九霄！铁剑出鞘，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一种极致的“锋锐”概念，仿佛此剑一出，连因果、时空都能斩断！

“这一剑，为我那不成器的弟子……送行。”

酒剑仙的声音平静无波，眼神却深邃如星海。他挥剑，动作简单、直接，仿佛初学者演练基础剑招。

然而，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一剑，却让那金丹长老瞳孔骤缩，发出了生命最后时刻最凄厉的尖叫！他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都被这一剑锁定、贯穿！看到了自己的道基、金丹、神魂，在这一剑面前无所遁形，注定要被斩灭！

“不！我是天枢峰长……”

话语未尽。

剑光掠过。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那金丹长老保持着惊骇欲绝的表情，护体金光、本命飞剑、连同他自身的金丹、肉身、神魂……从中间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光线。下一刻，如同破碎的琉璃，无声无息地分解、湮灭，化为最本源的灵气粒子，回归天地。

一位金丹期大修士，形神俱灭！

然而，几乎在斩杀强敌的同时，酒剑仙身躯猛地一震，脸上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随即迅速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了一缕暗金色的血液，气息如同雪崩般飞速跌落。

“呵……终究是，旧伤难愈，时日无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以及那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的铁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强行施展剑域与绝杀一剑，彻底引爆了他沉积多年的道伤。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望向了青云宗深处，望向了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未知之地，最终，又落回了凌日逃离的方向，带着无尽的忧虑与一丝……希冀。

“小子，路……给你趟开了一段，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他喃喃自语，随即，做出了最后的决断。他并指如剑，点向自己的眉心，一道凝练了他毕生剑道感悟、部分本源魂力以及最关键信息的灵魂印记被强行剥离！

就在灵魂印记离体的刹那，他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开始从双脚向上，缓缓化作点点晶莹的光雨，消散于天地之间。那柄随他征战一生的铁剑，发出一声悲戚的哀鸣，也随之寸寸断裂，化为凡铁。

“活下去……”

最后一丝神念随着光雨飘散，一代剑尊，酒剑仙，彻底身陨道消，归于天地。

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冲击着凌日的心神。尽管早有预感，但当酒剑仙陨落的整个过程，尤其是那燃尽一切的最后一战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汹涌的恨意，几乎将他吞噬。

“天枢峰！！！” 他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鲜血顺指缝滴落。

但他还记得酒剑仙的告诫——莫要想着报仇！至少，不是现在。

他用力闭眼，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与悲痛。现在，不是沉溺的时候。酒剑仙用形神俱灭为他换来的，是信息，是方向，是活下去的机会！

他迅速消化着灵魂印记中遗留的信息：

“寂灭母巢……归墟锚点……万寂归墟大阵……天道有私……乱星海……镇源碑碎片……星轨老人……”

世界的真相，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在他面前掀开冰山一角。他不再是为个人得失挣扎的小修士，他的身上，背负了酒剑仙的牺牲，关乎此界存亡。

“镇源碑……是解决这一切的关键！”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那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必须去乱星海！必须找到更多镇源碑碎片！不仅要自救，更要终结寂灭威胁！这，才是对酒剑仙最好的告慰。

凌日不再犹豫，辨认方向，开始艰难跋涉。他不敢动用灵力，凭借混沌道胎淬炼过的肉身，在崎岖山林中穿行。伤势沉重，每一步都牵扯剧痛，但脊梁挺直。

途中，他尝试运转《源初镇魔诀》，结合镇源碑残片梳理残留寂灭死气。过程痛苦如刮骨，效果却比之前明显。侵蚀被极大延缓，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数日后，凌日踉跄着走出青云宗势力范围，踏入一片荒芜戈壁。回头望去，仙山已逝。

他知道，从此刻起，他不再是青云宗弟子凌日。他是被追杀的叛徒，身负寂灭印记的逃亡者，承载未知使命与仇恨的孤狼。

前路杀机四伏，但他心中的火焰已被点燃。他在戈壁寻得一废弃洞窟，布下警示禁制，准备处理最严重的伤势，并初步炼化镇源碑残片，为前往乱星海积攒力量。

然而，就在他准备入定之时——

怀中，那枚来历神秘、能与混沌塔共鸣的玉佩，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嗡鸣！

古朴的玉佩散发着温润白光，光晕指向戈壁深处，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呼唤”感，直抵灵魂，带着莫名的熟悉与……迫切。

凌日瞳孔微缩。这父母遗留、关乎身世、引导他得到混沌塔的玉佩，在此刻异动，指向这片死寂戈壁，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福？是祸？

他看向玉佩指引的方向，那里只有无尽黄沙与嶙峋怪石，在夕阳下如同沉默巨兽。

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