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清从山贼开始 第96章 建制

咸丰二年八月二十日，成都府总督衙门正堂。

余盛端坐在原总督徐泽醇的主位上，紫檀木公案打磨得油光水滑，手边一盏盖碗茶冒着热气，茶香混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味，透着股说不出的意味。他呷了一口，舌尖滚过醇厚的甘味，心里暗忖：这总督府的雨前龙井果然名不虚传，比云阳寨子里的粗茶强了百倍，不知紫禁城里的咸丰皇帝，喝的又是何等好茶？

堂下两侧，文武官员按序落座。徐鸿福穿着一身新裁的青色儒衫，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率先起身拱手：“大人，属下已清点完毕。成都府库现存粮两万石，火药五千斤，虽不算充盈，支撑我军两三月消耗足矣。清军主力尽灭，川内剩余州县群龙无首，多半会望风归降。”

他顿了顿，声音又高了几分：“粮草虽不甚丰，但金银着实不少——足足二十万两！据投降的吏员招供，一部分是各州县上缴的税银，另一部分是城破前向富商大族摊派的守城饷银，如今全成了咱们的家底！”

这话一出，堂下顿时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牛大力摩挲着腰间的佩刀，咧嘴直笑，露出两排大牙：“好家伙！二十万两！够咱们多招好几万弟兄了！”李宁也点头附和，眼神里满是兴奋。

余盛放下茶盏，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投降的官吏分开关押，政务暂时让他们的副手代理，老徐你派人监督着。”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稳，“现在地盘大了，咱们缺文官，先求稳，只要地方能运转，不折腾百姓就行。等四川彻底平定，再慢慢培养自己的人手，替换这些清廷旧吏。”

“今日议事，就两件事。”余盛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第一件，分兵平定四川全境。眼下成都城内，战兵加辅兵共两万五千人，留下五千战兵、两千辅兵守成都，足够稳住局面。剩下的一万八千人，分成三路。”

他抬眼看向三人：“李宁、牛大力、周虎，你们三人各领六千兵马，分赴川东、川西、川南。记住，严禁滥杀，只要开城投降，官吏暂且留用，乡绅既往不咎。咱们现在要的是稳定，不是杀戮。”

“每攻下一地，挑几家民愤最大的恶绅劣户抄家杀头，一来震慑宵小，二来筹集钱粮。”余盛补充道，“乡兵制度要改，不能再以乡为单位募集，养不起也难管控。每个镇设一支乡兵队，一百到三百人不等，看镇子规模和地理位置定。乡兵队长从军中受伤或退役的老兵里挑，待遇照旧。乡公所让镇上富户出资组建，选当地口碑好的乡老暂代，等咱们的文官到了再替换。”

“遇到流民，全部编入辅兵军管，管饱饭就行，别让他们流离失所。等地方稳了，老徐你派人接手安置。”余盛一口气说完，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喉咙里泛起干涩。

堂下众人都在认真记录，牛大力文化浅，让身边的亲兵帮着记，自己则掰着手指头数，生怕落下任务。周虎性子沉稳，逐条记下，时不时点头，显然是听进了心里。

“第二件事，”余盛放下茶盏，目光变得锐利，“咱们安庆军现在的规模，之前的管理方式已经跟不上了。必须正式建制，分清民政和军事，理顺权责。”

这话刚落，堂下顿时炸开了锅。李宁“腾”地站起来，两眼放光：“大人说得对！咱们现在占了大半个四川，马上就有一省之地，拥兵数万，治下数百万百姓，堪比一方诸侯！大人该称王！既能提振士气，又能正名分，让天下人知道咱们的决心！”

“是啊大人！称王！”牛大力跟着起哄，嗓门震得屋顶都嗡嗡响，“那洪秀全才占了个永安州就敢称王，咱们的本钱比他厚多了！”

“我看直接称帝得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引来一片附和，“称帝！称帝！”

余盛眉头越皱越紧，猛地一拍公案：“肃静！”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他脸色阴沉，目光扫过众人，“行军打仗你们个个是好手，怎么一遇事就沉不住气？”

堂下瞬间安静下来，众人见余盛动了怒，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言语。李宁脸上有些发烫，挠了挠头，坐回座位上。

徐鸿福这时候站起身，拱手道：“大人息怒，诸位将军也是一时激动。不过李统制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咱们现在兵强马壮，占据一省之地，称王建制，确实能更好地招揽天下名士，日后攻伐天下也名正言顺。”

余盛看向徐鸿福，又扫过堂中诸将，缓缓说道：“建制是必然的，但称王称帝，此刻绝非良机。”

“咱们刚拿下四川，根基未稳，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兵士也疲惫不堪。清廷虽然在四川吃了败仗，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犹还在，威胁并未根除。”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广西的太平军现在是清廷的心头大患，他们顶在前面，咱们何必做出头鸟？前明太祖能得天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功不可没。咱们现在要的是低调发展，不是虚名。”

徐鸿福沉吟片刻，问道：“大人，可咱们都占了四川，清廷早已把咱们当成大敌，不管称不称王，他们都会全力对付咱们吧？”

余盛神秘一笑：“老徐，重视也分轻重缓急。只要太平军在江南闹得够凶，清廷就只能先集中精力对付他们——江南是赋税重地，漕运更是清廷的命脉。他们自顾不暇，对咱们就只能以围堵、经济封锁为主，军事打击为辅，咱们的压力就能小很多。”

他走到堂前，目光坚定：“等咱们在四川站稳脚跟，兵精粮足，而清廷和太平军两败俱伤，到时候再图大业，岂不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