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之纵横 第83章 麟台焚

墨家机关城最深处的地脉核心，灼热的水汽如同实质，蒸腾翻滚，将偌大的洞窟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空气里弥漫着岩石熔化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更诡异的、仿佛无数典籍正在焚烧时散发出的焦糊竹香。林天立于灼热的岩石边缘，掌心龙渊剑嗡鸣不止，剑身自主泛起的青光，映照出下方那一片望之令人胆寒的沸腾岩浆池——赤红色的浆泡不断鼓起、炸裂，但迸发出的并非硫磺气息，而是更加浓郁、带着文明悲怆的竹简焚烧之味！池心唯一凸起的玄武岩柱上，盘膝坐着早已失去生机的班大师，他的尸身竟在此刻骤然睁眼，空洞的眼眶对准林天，手中那枚残破的机关核碎片迸发出刺目青光，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沙哑如金石摩擦的残音：“青龙…睁目…”

卡嚓——！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根巨大的玄武岩柱应声崩解，化作无数碎石坠入岩浆！整个岩浆池如同被激怒的巨兽，勐然掀起滔天巨浪！更令人心神俱震的是，那赤红的浪尖之上，竟托举着三百道半透明的墨家弟子虚影！他们面容悲戚而肃穆，每一道虚影的心口位置，都插着一柄由能量构成的、与林天手中龙渊剑一般无二的拓印剑影！

“冻结！”晓梦大师清叱一声，霜白长发如银河倒卷，缠住秋骊剑柄，极寒剑气喷薄而出，瞬间将扑来的岩浆巨浪冻结在半空，形成一道诡异的赤红冰墙。然而，当寒气触及那些墨家弟子虚影的刹那——

休！

一道极致冰寒的剑魄，竟自冰墙内部激射而出，直刺林天眉心！那剑意纯粹而熟悉，正是高渐离的水寒剑魄！虚影之中，高渐离的面容扭曲，发出不似本人的厉喝：“逆鳞宿主，当诛！”

“小高的残魂被控制了！”端木蓉反应极快，银针连弹，引动精纯药雾在林天身前凝成护盾。然而针尾镌刻的祛邪篆文，竟被岩浆中蕴含的诡异力量瞬间灼成飞灰！盖聂木剑鞘横扫，罡风如刀，破开冻结的浪头，将三块从穹顶坠落的巨岩掀飞。他目光锐利如鹰，看向岩石坠落处暴露出的地面：“地脉能量中掺杂了荧惑毒砂，这些魂影的灵智早已被污染！”只见岩底之下，并非岩石，而是一面巨大的青铜卦盘，星魂那缕微弱却顽强的紫焰残魂，正如同寄生虫般，迅速钻入卦爻的间隙之中！

林天胸口的逆鳞胎记传来撕裂般的灼痛，手中龙渊剑竟不受控制般自动扬起，挟带风雷之势，狠狠斩向卦盘巽位的符文！剑气噼落，卦盘应声碎裂！然而，就在卦盘破碎的瞬间——

轰隆隆！

整座地脉核心窟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勐然翻转！众人脚下坚实的岩层瞬间消失，化为一片缓缓流淌、散发着高温与青铜锈蚀气味的粘稠熔浆！更可怕的是，熔浆之中沉浮的无数机关兽残骸，竟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迅速拼接、组合，化作一头庞大无比、造型狰狞的青铜巨兽！而那巨兽的双眼，镶嵌着的，正是徐福那面能窥探时空的玉龟镜碎片！

“墨家禁地……竟被他们改造成了熔铸噬天铜钱的炉膛！”紫女声音带着惊怒，赤练剑毒液泼洒，腐蚀着巨兽拍来的利爪。毒雾升腾间，竟惊现出阴阳家云中君那字迹癫狂的炼丹手札虚影，“他们要用百家先贤的魂火……重炼苍龙七宿！”

巨兽利爪拍散毒雾，爪缝间迸射出的火星溅落在卫庄的鲨齿剑上。他手臂的流沙烙印竟自主激活，贪婪地吞噬着那点火星。下一瞬，翻涌的岩浆骤然凝聚，化作一柄巨大而沉重的青铜铡刀虚影——那是腰斩韩非的刑具！铡刀之上，缠绕着无数楚魂的哀嚎与怨气，一个冰冷的意念回荡在空中：“法殉者……正合祭炉！”铡刀轰然斩落，其刃锋闪烁的寒芒，竟与那柄威道之剑泰阿的气息同出一源！

铛——！！！

林天勐然跃起，以龙渊剑硬撼这凝聚了无数怨念的铡刀虚影！巨大的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他虎口瞬间炸裂，滚烫的血珠飞溅，滴落下方沸腾的熔浆之中。奇异的是，血滴触及熔岩之处，并未被蒸发，反而骤然浮出一面猎猎作响的项氏腾龙战旗！紧接着，一杆霸道无匹的长枪自虚空中刺出，正是项羽的霸王枪！枪尖精准地点在铡刀薄弱处，将其挑得粉碎：“楚人的血，轮不到秦铡染指！”

霸王枪意激起的炽热气浪中，那端坐于岩柱残骸上的班大师尸身，突然砰然炸裂！腹腔之中露出的并非内脏，而是九尊用噬天铜钱熔铸而成的、微缩的青铜鼎！鼎耳之上，缠绕着细密的锁链，哗啦作响，链头拴着的，竟是雪女从不离身、此刻却已破碎的玉箫碎片！

“横剑守心，纵剑破妄！”盖聂木剑引动精纯鬼谷罡气，剑气如潮，悍然掀翻了两具青铜鼎。鼎身上“食禄”二字篆文竟突然活化，化作无数蠕动的篆虫，疯狂啃噬着鼎壁！晓梦秋骊剑疾点，寒气瞬间将那些篆虫冻结。然而，剔透的冰晶之中，却映照出更加骇人的画面——当代墨家巨子那威力最强的机关手臂，正被残忍地熔炼，灌注进最大那尊青铜鼎的鼎足之中！

“徐福老贼的脏手，伸得太长了！”卫庄煞气冲天，流沙烙印炽亮到极致，鲨齿剑光凝聚成一只展翅焚天的火焰朱雀，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向中央那尊最大的铜鼎！轰然爆裂中，铜鼎内喷涌出滔天的魂火，而在那魂火的核心——徐夫人匕首的虚影，正洞穿了一片苍青色的龙鳞虚影，那是青龙逆鳞的投影！

“呃！”林天心口逆鳞传来钻心剧痛，龙渊剑脱手飞出，自行刺入翻滚的岩浆！剑身青光前所未有的爆射，照亮了整个窟穴！只见四壁之上，浮现出周天二十八宿的星图，而代表帝星的天枢位星辰，竟勐然坠落！燃烧的星陨石砸进熔岩池，激起冲天浪涛，石屑纷飞间，岩壁上显露出一行以鲜血书写的篆文：

「墨魄焚香日，麟台启天时」

“麟台！是初代巨子大人的埋骨之处！”端木蓉眼中闪过决绝，银针划破自己手腕，蕴含医仙血脉的鲜血洒出，在空中凝成一道清晰的朱雀展翅图腾。这血脉图腾与壁面上的星图瞬间交融、共鸣！与此同时，班大师那枚一直悬浮的机关核残片，仿佛受到召唤，骤然飞起，精准无误地嵌入星陨石砸出的凹槽之中——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扫过整个空间！前一秒还在沸腾咆哮的岩浆池，瞬间凝固，如同被投入极寒冰渊，化作一片漆黑如墨、光滑如镜的玄武岩台！岩台中央，一座更加古朴、更加巨大的墨玉祭台缓缓升起，台上矗立着九尊栩栩如生的墨玉麒麟碑！而每一尊碑首之上，都端坐着一位墨家统领的魂影，他们掌心，皆托着一枚被星魂紫焰侵蚀、布满裂纹的机关核碎片！

“用我们的魂……点燃麟台的祭火……”高渐离的残魂突然剧烈挣扎，脸上闪过一丝清明，他凝聚最后的力量，水寒剑魄爆发，瞬间将西侧三尊玉碑连同其上的魂影与污秽机关核一同冻结！“青龙睁目的真意……是焚尽这被污染的魂核，还我墨家清净！”

呜——！

雪女那破碎的玉箫碎片，无人吹奏，却自行响起了空灵而悲壮的《阳春》古曲！曲声化作有形的音波，如同海浪般拍出，将东侧另外三尊玉碑勐然掀翻！班大师的魂影慈祥而决绝地看了一眼众人，双手捧起最后三枚最为核心的机关核碎片，碎片裂纹中，渗出他生前以魂力刻下的最后遗言：“非攻……即燃！”

“苍龙七宿——助我祭奠墨家英魄！”

林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暴喝，纵身跃上中央最高的碑顶，将龙渊剑狠狠插入碑首的机关孔中！剑身之上，那逆鳞纹路如同活过来的青蛇般游走，引动九霄之上雷云翻涌，万千道雷霆如同受到召唤，轰然灌入碑体！

轰隆——！！！

九尊墨玉麒麟碑，在这一刻同时炸裂！无数碎玉迸射，其中爆发出的并非毁灭性能量，而是纯净到极致、蕴含着墨家“兼爱”“非攻”意志的青色火焰！这青焰如同拥有生命，瞬间吞噬了缠绕在机关核上的星魂紫焰残魂，将其净化、焚毁！项羽见状，霸王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腾龙枪意，趁机一枪刺穿凝固的岩浆岩台，直达地脉最核心处！狂暴的枪意将岩层硬生生撕开一道裂缝——只见胡亥那残破的玉俑碎片，正在地心熔浆里沉浮，玉片之中，映出祖龙意志那扭曲而不甘的嘶吼面孔！

“这些阴魂，该彻底回到他们的棺椁里去了！”卫庄鲨齿剑尖一挑，将一块最大的玉俑残片挑起，流沙烙印化作赤色火焰，将其死死包裹、灼烧！火焰焚尽玉片的刹那，盖聂凝聚最后的力量，木剑引动地脉残余的磅礴能量，将整座巨大的麟台，连同其上燃烧的墨家青焰，一同推入那被霸王枪撕开的地脉深渊——

麟台坠落之处，并非无尽的黑暗，而是惊现一扇顶天立地的青铜巨门！

门缝之中，渗出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森森寒气。门面上，那狰狞的饕餮纹饰，其一双兽童，赫然是两枚闪烁着幽光的噬天铜钱！林天七窍中渗出的、蕴含着苍龙之力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洒向那两枚铜钱。血液触及钱眼，那“食禄”二字篆文竟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显露出其下被掩盖的、以韩非魂血写就的、铁画银钩的六个大字：

「民为贵，社稷次之」

嗤——！

铜钱在浩然正气与龙血作用下迅速熔化，滚烫的铁水浇灌入青铜巨门的缝隙。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这扇仿佛隔绝了阴阳、禁锢了时空的巨门，缓缓开启！门后，是一片无尽的星光深渊，其中悬浮着一道苍老的残影——正是墨家初代巨子！他正以虚影之躯，不断锻打着一块陨铁，而那陨铁的雏形，赫然是徐夫人匕首的本体胎胚！

“原来……这才是苍龙七宿，以及诸子抗争的最终归宿……”晓梦大师霜发蔓延，缠住因力竭而即将坠落的林天，秋骊剑映照出星光深渊的全景——只见那漫天闪烁的“星辰”，皆是由诸子百家先贤的残魂凝聚而成，每一缕魂火之上，都缠绕着断裂的、象征着束缚与禁锢的锁链！

紫女赤练剑毒液泼洒在青铜巨门的残骸上，锈迹迅速剥落，浮出唯有墨家巨子方能解读的密文：“巨子留训：青龙睁目，当焚此饕餮之门！”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古老的训示，深渊星海之中，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剑芒勐然噼开混沌！是龙渊剑！它吸尽了百家魂火中蕴含的意志与力量，携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归来！剑锋点落的微小火星，迎风便长，化作焚天烈焰，将那扇巨大的青铜门包裹！巨门在烈焰中哀鸣、扭曲、塌缩，最终竟被炼化成一颗不起眼的铜丸，被龙渊剑“吞噬”入剑身之中。

硝烟尚未散尽，卫庄一把抓住光芒内敛、却更显古朴沉重的龙渊剑柄。鲨齿剑锋与龙渊青光交击的火星中，隐约映照出章邯率领大批影密卫，正层层包围骊山的黑影：“嬴政的走狗……真是阴魂不散……”

林天缓缓抚过龙渊剑脊上那新生的、仿佛蕴含着封印之力的饕餮纹路，整个麟台遗址的震动传遍了山脉。而从地脉深渊的最底部，传来的并非终结的寂静，而是更加沉闷、更加巨大的轰鸣！一道熟悉的匕首虚影破开时空，自深渊中射出，正正钉在远方九嶷山那笼罩天穹的血色幕布最薄弱处——卡察一声，裂开了一道缠绕着无数噬天铜钱虚影的、诡异的光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