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禹洲问道纪 第115章 遗民石殿

星纹甬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脚下平整的石板，两侧流淌着幽光的古老纹路，以及头顶那永恒不变的、散发着冷静辉光的苔藓。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疲惫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在空旷中回响。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幽蓝的甬道尽头，隐约可见一片更加开阔的空间，以及一种不同于苔藓的、更加柔和的白色光芒。

“前面有光！”青霖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期盼。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当他们踏出甬道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边缘。石窟的穹顶极高，上面镶嵌着无数散发出柔和白光的圆形晶石，如同人造的星空，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石窟中央，并非自然形成的奇观，而是一座由巨大白色石材建造的小型城镇遗迹！

残破但依旧能看出轮廓的房屋，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心广场上甚至还有一座已经干涸的喷泉水池。建筑的风格与萧凛在古老殿堂壁画上看到的城邦极为相似，线条优雅流畅，带着一种失落文明的韵味。整个遗迹保存相对完好，仿佛只是被时光按下暂停键，而非毁于暴力。

然而，这片遗迹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只有那些永恒散发白光的晶石，默默注视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这里……是那个古国留下的避难所？”苏玉妍喃喃道，眼中充满了震撼。

萧凛目光扫过遗迹，最终落在中心广场那座干涸的喷泉上。喷泉的基座由黑色巨石雕成，上面刻满了与星纹甬道中同源的古老纹路，只是更加复杂和集中。他怀中的星殒之核碎片，在此地微微震动，传递出一种近乎“悲伤”的情绪。

“有人。”赵莽突然压低声音，手握上了刀柄。

众人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广场边缘，一座相对完好的石屋门口，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们，身形佝偻，披着一件早已褪色、却依稀能看出原本是月白色的长袍，头发如同枯草般灰白。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面向着广场中心的喷泉，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塑。

是敌是友？

萧凛示意众人保持警惕，自己则缓步上前。当他走到距离那人十步左右时，停下了脚步。

“前辈？”萧凛试探着开口。

那佝偻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肤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他的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萧凛身上，或者说，落在萧凛怀中那微微震动的碎片上时，那死寂的灰白中，竟骤然爆发出一点难以置信的、混合着激动、狂喜与无尽悲怆的光彩！

“星……星辉……”他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两片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古老而奇异的语调，但萧凛却能勉强听懂，“是……星辉的气息……您……您终于回来了吗？守望者大人……”

他挣扎着想从石墩上站起，却因身体过于虚弱而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萧凛心中巨震！守望者？他是在称呼自己？还是这枚碎片曾经的主人？

“前辈，您认错人了。”萧凛稳住心神，上前一步扶住老人，“晚辈萧凛，偶然得到此物，并非您所说的守望者。”

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萧凛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他仰着脸，用那双浑浊的、几乎失明的眼睛“看”着萧凛，激动得浑身颤抖：“不会错……不会错的……这星辰的气息……与我族供奉的‘源星之核’同源……您是希望的传承者……预言……预言是真的……”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情绪极度不稳。

“预言？什么预言？”萧凛追问，同时示意苏玉妍取些清水过来。

老人接过水囊，贪婪地喝了几口，喘息稍定，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泪水：“大灾变……星辰坠落……天地倾覆……先祖们……启动了最后的‘方舟’，遁入地下……等待……等待星辉重现，引导者归来，带领遗民……重返故土，重建家园……”

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言语中充满了对一个辉煌过去的追忆和对毁灭的恐惧。萧凛结合之前获得的信息，渐渐拼凑出一个轮廓：一个高度依赖星辰之力的上古文明（很可能就是月华兽所属的古国），在“恶星”撞击的灾难中近乎毁灭，部分幸存者带着文明的火种（可能就是那颗完整的星殒之核）潜入地下避难所，等待预言中能重新引动星辉的“引导者”或“守望者”出现。

而自己，因为怀有星殒之核的碎片，被这位不知在此守候了多少岁月的遗民，误认为了预言中的人。

“其他人呢？这里的其他人在哪里？”周管事忍不住问道。

老人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麻木：“死了……都死了……等待太久了……食物……水……还有……绝望……一个个倒下……我是最后一个……守墓人……”

他指着广场后方，那里有一片明显是墓地区域，立着许多粗糙的石碑。“我守着他们……守着最后的希望……直到……星辰重新照亮这里……”

众人默然。可以想象，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一代代遗民在希望与绝望的煎熬中逐渐消亡，是何等的悲凉与残酷。

“外面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老人抬起头，充满希冀又带着恐惧地问。

萧凛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沙海万里，煞气弥漫，妖魔横行……上古的荣光，早已不复存在。”

老人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他颓然坐回石墩，喃喃道：“果然……果然还是……无法挽回吗……”他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变得更加佝偻。

“但我们还活着。”萧凛看着他，声音坚定，“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前辈，您守护的‘源星之核’，是否还在？它或许……是净化这片土地的关键。”

老人浑浊的眼睛动了动，似乎在权衡，最终，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广场中心那座干涸的喷泉：“‘源星’……就在下面……维持着这片最后净土的结界……但它……也快要熄灭了……”

萧凛走到喷泉边，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碎片的共鸣正是源自这喷泉之下。一股虽然庞大、却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的星辰之力，正从地底深处散发出来，支撑着一个笼罩整个遗迹的、肉眼不可见的微弱结界，将外界的煞气隔绝在外。

这结界，显然也庇护了那条星纹甬道，使其未被沙噬虫侵占。

“如何才能补充它的力量？”萧凛问。

老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苦涩：“不知道……先祖留下的记载……在漫长的岁月中……遗失了……我们……只会最基本的维护……无法……逆转它的衰竭……”

希望近在咫尺，却似乎又遥不可及。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萧凛身边的月华兽，忽然走到了喷泉边。它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触碰着喷泉基座上那些古老的纹路，脖颈上的青铜项圈，再次散发出柔和的、月华般的光芒。

光芒流淌，与基座上的纹路产生了细微的共鸣。喷泉深处，那摇曳的星辰之力，似乎……稳定了那么一丝丝。

老人猛地抬起头，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同源而又更加古老纯净的气息！他激动得再次颤抖起来：“圣兽……是圣兽的气息！它……它也还活着？！传说……圣兽与源星相伴相生……它……它或许……”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月华兽，可能才是让这颗“源星之核”恢复活力的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月华兽身上。这只自远古幸存下来的灵兽，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它和这颗维系着最后希望的星核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萧凛看着月华兽，又看了看怀中与之共鸣的碎片，再望向那维系着结界的喷泉。

一条模糊的道路，似乎在前方缓缓展开。但如何走下去，依旧迷雾重重。而这个耗尽最后生命等待希望的老人，以及这片沉寂的遗民之城，又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