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珑 第114章 蛛丝马迹

新宫苑的选址最终定在王庭东侧一片背靠山峦、面临开阔草场的高地。勃日帖亲自圈定了范围，并下令从各部征调匠人与物料，只待来年开春便破土动工。消息传出，王庭内外又是一番议论，有羡慕可敦盛宠的，也有暗中咂舌于可汗为此耗费之巨的。

京禧对此并未过多置评，依旧安心在凤栖苑养胎。只是私下里，她让顾知微更加留意与工程相关的一切人事安排与物资调配。她从不相信，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会有纯粹的好事。

这日，苏云朗前来请平安脉。诊脉过后，他神色比往日更为凝重几分，沉吟良久，方谨慎开口道：“殿下近日脉象，总体仍属平稳。只是……臣观殿下眼下略有青影，似是夜间安寝不甚安稳？可是有何烦忧？”

京禧淡淡道：“并无大碍，许是孕期常有的现象。”她并未提及那些暗处的窥伺与心头的盘算。

苏云朗却并未就此打住，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极小的锦囊，双手呈上：“殿下，此乃星娅姑娘前日随巴图将军部下清剿一伙流窜马贼时，偶然从其藏匿处发现的。此物被谨慎收藏，非草原常见之物，星娅觉其气味有异，特让臣带来，请殿下过目。”

京禧示意秋澄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粒色泽暗红、形状奇特的干瘪果实，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隐隐不适的甜腻气息。

“此为何物？”京禧问道。

苏云朗面色凝重：“回殿下，此物名‘赤魇果’，生于南疆湿热密林之中，极为罕见。其果实干瘪后，碾磨成粉，若少量混入安神香料或饮食中，短期内不易察觉，但长久使用，会令人心神渐衰，多梦惊悸，于常人已是损害，于孕妇……更是大忌，轻则胎动不安，重则……”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京禧眼神骤然一冷！赤魇果！南疆！这与之前狼嚎涧袭击中发现的南疆蛇毒线索，隐隐吻合！对方的手段，果然越发阴毒隐蔽，竟想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损害她的健康，危及胎儿！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京禧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

“仅臣与星娅，以及呈送此物的那名巴图将军的心腹侍卫。臣已叮嘱他们严守秘密。”苏云朗回道。

“做得很好。”京禧赞许地看了苏云朗一眼，“此事暂且压下，勿要声张。”她沉吟片刻，对顾知微道，“知微，你去查一查，近日王庭内，尤其是与我们苑内饮食、香料有所接触的人员中，可有近期与南疆方面，或是与乌维、敖钦旧部有过接触的。动作要隐秘。”

“是！”顾知微领命，神色肃然。

苏云朗退下后，京禧独自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装着赤魇果的锦囊。对方果然贼心不死，且手段更为刁钻。他们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试图用这种缓慢而恶毒的方式，毁掉她与孩子。若非星娅心细，苏云朗见识广博，恐怕……

她轻轻抚上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活动，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无论背后是谁，既然将手伸向了她的孩子，便要做好被连根拔起的准备！

勃日帖晚间来时，敏锐地察觉到京禧眉宇间一丝未曾消散的冷意。他挥退左右，关切地问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身子不适？”他如今对她情绪的感知，敏锐得惊人。

京禧抬眼看他，见他眼中满是毫不作伪的担忧，心中微动。她本不欲让他孕期烦忧，但此事关乎孩儿，且线索指向南疆，或许……需要借助他的力量。

她将锦囊取出，置于桌上，将苏云朗的判断与自己方才的吩咐，简略告知，只是略去了自己对幕后黑手的猜测。

勃日帖听完，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拿起那锦囊，看着里面那几粒不起眼的暗红果实，仿佛看着什么剧毒之物，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猛地攥紧锦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好！好得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冰冷刺骨，“竟将这等阴毒之物，用到你与孩儿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杀人的冲动，看向京禧时，眼神已化为极致的紧张与后怕，“你可有不适？苏云朗怎么说？孩子可还好？”

“可汗放心，发现得早，并未受影响。”京禧安抚道，“只是，此物来源蹊跷，背后之人……”

“本王知道！”勃日帖打断她，眼中杀意凛然，“南疆……又是南疆！看来，有些人是在逼本王，将他们的爪子一只只剁下来！”他站起身，在殿内烦躁地踱了两步，猛地停下，“从今日起，你苑内一应饮食香料，皆由青黛带人亲自负责，绝不可再经旁人之手！本王会加派人手，彻查所有与南疆有过来往的人员！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他看着京禧，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与一种近乎恐惧的执拗：“京禧，你和孩子，绝不能有任何闪失！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睥睨草原的雄主，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挚爱与骨血的普通男人。那份非她不可的执念，因这阴毒的威胁，而变得愈发偏执与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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