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七月廿三,鬼见愁的晨雾裹着腐臭气息弥漫四野。王凯踏着露水巡营,靴底碾过枯黄的草叶,沾了些暗红的血渍 —— 那是昨夜饿疯的流民争抢草根时斗殴留下的。营寨边缘,十余个孩童围在破陶罐旁,盯着里面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汤,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吞咽声。最年幼的娃娃约莫三岁,瘦得肋条根根分明,伸手去捞罐底的野菜根,却被稍大的孩子一巴掌打开,哭声细弱得像只将死的猫。
“主公,只剩最后三石糙米了。” 李典捧着粮册赶来,甲胄上还沾着灶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张修说他带来的黄巾旧部已两日未进食,昨夜竟有三人偷挖野菜时坠崖身亡。有个老卒…… 竟把自己的鞋煮了,说是能刮点胶充饥。”
王凯抬手按在岩壁上,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露水。他望着营中绵延的帐篷,三万流民挤在这峡谷里,每日消耗的粮草如流水般。帐篷多是破衣烂衫缀成,挡不住山风,不少流民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偶有咳嗽声传来,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刺耳。转身时,见田丰与沮授正蹲在地图前争执,前者用树枝戳着太行腹地,木枝断裂的脆响惊飞了几只麻雀:“黑山褚燕聚众万余,虽未称黑山军,却已占了中丘数处山谷,此獠本是巨鹿同乡,若能结好,可借其粮秣;若为敌,咱们腹背受敌,不出十日必成饿殍!”
沮授摇头,将沾着泥土的布巾按在额角 —— 他已三日未合眼,眼下布满血丝:“褚燕剽悍狡诈,昨日已派细作探营三次,晨间更在谷外射来带箭绢书,问咱们换不换流民为奴。此等人物,与虎谋皮不如求外援。牵招在乌丸尚有旧识,再去求援,或可暂解燃眉。”
“不必。” 王凯走过去踢开一块碎石,石下压着半只干瘪的鼠尸,“乌丸峭王贪得无厌,上次借兵已许以三倍回报,再求必遭勒索,怕是要拿流民的子女去换粮。褚燕…… 某倒要会会这位未来的‘飞燕’将军。” 话音刚落,帐外突然传来喧哗,赵云提着个蒙面人闯进来,银枪指着其咽喉,枪尖上还挂着片染血的衣角:“主公,此人在粮囤外鬼祟,搜出这物!”
蒙面人被按在地上,挣扎间怀中掉出半块墨城守军的腰牌,还有一张揉皱的绢书。王凯展开一看,字迹是韩馥麾下参军耿武所写,墨渍尚未全干:“高览已率五千弓弩手出壶关,三日可至鬼见愁,务必斩王凯献首。韩公许诺,斩得首级者,赏钱百万,赐爵关内侯。”
张合见状怒喝,手掌拍得身旁木柱嗡嗡作响:“高览匹夫!竟甘为韩馥走狗!” 他早年与高览同守冀州边境,深知其枪法卓绝,更擅带弓弩兵,当年两人曾在城头比枪,高览的虎头湛金枪使得泼水不进,“此人本是勃海豪强,去年因拒缴粮税被韩馥构陷,家产抄没,老母被囚在冀州大牢。韩馥定是以此相胁,这狗贼竟真就从了!”
王凯眼中闪过精光,将绢书凑到鼻尖闻了闻,墨中掺着松烟味,确是耿武常用的制式:“这便是突破口。张修,你带五斗米道徒在谷口布‘七星**阵’,用机关图上的转石堵死西侧山道 —— 记住,留半尺缝隙,引他们往里钻;麴义,你率先登死士隐蔽在南侧悬崖,备好新造的连弩,弩箭要浸桐油,射着了便烧;子龙,随我去会褚燕 —— 若能说动他袭扰高览后路,大事可成。”
刚出营寨,就见谷口跑来个黄巾打扮的汉子,背后插着面黑旗,旗上绣着 “褚” 字,裤腿沾满泥污,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那人见到王凯便翻身跪拜,膝盖砸在石子路上,却连眉头都没皱:“褚燕麾下小校参见将军!我家首领闻将军在墨城救流民三万,特备薄礼前来相贺,只是……” 他偷瞄了眼王凯身后的赵云,见那白袍将官眼神如鹰,声音低了下去,“只是首领听闻韩馥追兵将至,愿以五千石粮草换将军的墨家机关图抄本。若不肯,他说…… 他便率部去投韩馥,共取将军首级。”
王凯大笑,扯过汉子的胳膊,指腹摩挲着对方粗糙的皮肤 —— 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你家首领既知某救流民,便该知晓某不做交易。回去告诉他,若肯助某退敌,机关图可借他参详三日,还教他造连弩之法;若想趁火打劫,某这鬼见愁的机关,比张角在凌霄山的石寨墙还厉害,定是他的葬身之地!” 说罢将一面刻着 “墨” 字的木牌塞给汉子,木牌边缘还留着刀削的痕迹,“凭此牌可入营见某,让他亲自来谈。”
汉子刚走,牵招就带着个浑身是痘的流民奔来,那流民嘴唇发紫,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主公!营中爆发痘疫,已死了十七人!有个妇人…… 怕染给孩子,竟抱着娃跳了崖!” 王凯心头一沉 —— 这是乱世最可怕的天灾,东汉建武年间曾有大疫,十户存三,一旦蔓延,三万流民将无一生还。他立马下令,声音因急切而沙哑:“传我将令,所有病患移入西侧山洞隔离,取石灰撒满营区,三尺宽的路要撒五尺!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动,违令者按通敌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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