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夜,云舒在摇篮边站到了天亮。
他半透明的指尖悬在云归眉心三寸,想触碰,却穿过去。之壁的反噬在掌心灼出细密的痕,像茶渍,又像吻痕。他忽然明白,这距离不是惩罚,是儿子给他的保护——让他无牵无挂地去战,不必回头。
云归咿咿呀呀地伸手,抓住他袖角的一片虚影,回……回……
回甘。云舒轻声接,等你长牙,爹教你煮。
他转身,衣角从云归掌心滑落,像水过指尖。苏瑶在门口等他,轮回印在掌心如满月,却因黑血之伤而黯淡。她不能再战,只能守。
瑶瑶,云舒走近,想抱她,半晌却只握住她腕间血痕,若我回不来……
那我就教云归,他爹是个逃兵。苏瑶打断他,眼眶红却笑,所以你必须回。
他吻她额头,将第十五块碎片「怨之锚」凝成一枚耳坠,挂在她耳垂,旧寂主的位置,我标在里面了。它若来,捏碎它,我立刻回。
这是追踪器,也是……他顿了顿,我的命。
苏瑶攥紧耳坠,没说话。
玄斛在门外咳嗽,拐杖敲着门槛:再不走,旧寂主该等急了。
她身后,五十名不存在之人已列阵,身形凝实如生前。他们曾是玄斛门下历代调和者,因而陨,被师尊从遗忘中捞回,如今要为师尊再死一次。
师尊,云舒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忽然问,当年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玄斛脚步一顿,浑浊的眼望向宇宙海深处:她替我挡了万界怨念。
为何?
因为我告诉她,玄斛声音发涩,调和者不该有情,有情必陨。
她不信,她说要替我证道。结果呢?老妪自嘲地笑,她证了,证出了你这个的怪物。
云舒,你娘用生命告诉我——
错的不是情,是我这个师父。
月白抱着云归,跪在玄斛面前:师尊,我想……我想跟你们去。
你留下。玄斛拐杖敲他肩头,你姐姐用命换你自由,不是让你再入死局。
可云归需要人陪……
他不需要陪。玄斛看向摇篮里的婴孩,他需要。
而护他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出去打仗的人,无后顾之忧。
月白咬牙,血月印记在额间灼灼:那我守在这里,守到你们回来。
若你们回不来……
那就让云归,成为新的调和者。
玄斛沉默,终是点头:
她抬手,点在云归眉心,第十三块碎片「师之憾」浮出,悬于月白掌心:这碎片里有我徒儿的记忆,若我们败了,捏碎它,云归会瞬间长成,继承一切。
但代价是,他再无情爱,成为真正的无情之君
月白手一抖,差点没接住。
云归却咿咿呀呀地笑,伸手去抓那碎片,像在说:我不怕。
离开被遗忘领域时,云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苏瑶抱着云归,站在茶铺门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成了他此生的锚。
他转身,与玄斛踏入宇宙海。
可刚踏入,前方虚空便轰然炸裂。
云烬率领无之军团,已恭候多时。
他玄黑长袍猎猎,心口空洞里那团被污染的调和本源,此刻竟凝成刀刃,旧主赐我烬之刃,专斩有情。
你护万界,我便屠万界。
你护妻儿,我便杀妻儿。
除非,他空洞的眼眶盯住云舒,你亲手,再杀我一次。
云舒没动。
他只是看着云烬身后那十万怨念士兵,看着每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轻声问:
烬儿,你还记得吗?
我们小时候,师尊教我们煮的第一杯茶,是什么?
云烬的刀,僵在半空。
他记得。
是「师门茶」,由师尊、兄长与他三人之血,兑入同一盏,誓言同生共死,永不背叛。
背叛者,神魂**。
你想起来了,云舒走近,魂体穿透刀刃,直达云烬心口空洞,所以你的刀,斩不了我。
烬儿,你的恐惧,不是怕有情必陨。
是怕……再也喝不到那杯茶。
刀刃崩解,化作点点星光。
云烬空洞的眼眶里,血泪长流,他跪倒在地,嘶吼:
哥,我回不去了!
神魂已污,道基已毁,我……不配再入师门!
云舒伸手,穿过之壁,竟触碰到他肩头。
因为此刻,他们是兄弟。血脉同源,神魂同根,连恐惧都源自同一个人。
那就让师门,为你再开一次。
他掌心三色印记轮转,灰色部分化作门,白色部分化作锁,黑色部分化作匙。
门开,锁解,匙归位。
云烬的神魂被吸入其中,再出来时,心口空洞已填满——是一枚茶灵,与云舒同源,却更稚嫩。
那是第十四块碎片的第二形态,「烬之净」。
云烬的身体,却没能回来。
他倒在虚空里,玄黑长袍化作飞灰,只剩一缕干净的魂,飘向被遗忘领域,飘向玄斛的摇篮。
他要重新做回那个……等哥哥回家煮茶的少年。
云舒握着烬之净,转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