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婚契约 第61章 秘辛初揭

镇魔殿静室之内，檀香袅袅，古卷林立。空气沉凝，仿佛连时间都放缓了脚步。掌教天师张玄静拂尘轻摆，示意众人落座。陆昭衍、陆怀真与钟司主屏息凝神，目光尽数汇聚于天师身上，等待着他揭开那尘封千年的恐怖秘辛。

天师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先取过一盏清茶，指尖蘸取些许茶水，在古老的柏木桌面上缓缓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仿佛由无数重叠符文构成的图案。图案中心，是两个相互缠绕、却又彼此对立的模糊符号，一个猩红如血，充满了暴虐与怨毒；另一个则灰暗如烬，散发着死寂与虚无。

“此乃上古秘卷《幽冥录》残篇中所载的‘厉聻同源印’。”天师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悠远，“亦是尔等所遇一切灾劫的……根源所在。”

他目光扫过陆昭衍左手的印记，缓缓道：“世间万物，阴阳生死，轮回有序。然极怨极煞之物，若机缘巧合，或遭邪法炼制，可超脱此序，化为‘厉’，为祸一方。然‘厉’并非终点。若‘厉’汲取怨煞至极致，或遭遇某种更为恐怖的存在与力量，则可能更进一步，化为‘魙’。”

“魙者，非生非死，非阴非阳，乃怨煞之极，寂灭之始，近乎概念性的存在，能抹杀生灵存在痕迹，恐怖无比。然，天道终究留有一线。‘化魙’过程凶险万分，十不存一，绝大多数‘厉’会在过程中灵性彻底溃散，归于彻底的‘无’，即‘聻寂’。唯有极少数，能保持一丝混沌本能，成为游荡于虚无边缘的‘魙’。”

听到此处，陆昭衍心中剧震，不由想起镜湖冥泉那死寂的感触，以及秦绛提及另一位皇殒“归于聻寂”的话语。

天师继续道：“然，此乃常理。世间总有例外。千年之前，前朝末代，天下大乱，龙气崩散，邪祟横行。彼时宫中有一对孪生帝女，命格极贵，却亦极阴，生于社稷倾覆之秋，注定命运多舛。”

陆怀真呼吸一窒，似乎想到了什么。陆昭衍更是全神贯注。

“据零星秘典记载及龙虎山世代推演，这对帝女，似因宫闱巨变、至亲背叛，于同年同月同日，以极其惨烈、涉及古老邪仪的方式……‘皇殒’。”天师语气沉重，“其殒落之地，龙虎山亦未能完全确定，疑与多处古祭坛有关。而其殒落之果，却超出了所有记载……”

“她们并未寻常化为‘厉’，也非直接归于‘聻寂’。因其孪生同源、命格交错，又恰逢龙脉崩坏、阴阳逆乱之刻，其滔天怨念与皇道气运、邪仪之力相互冲击融合，竟产生了亘古未有的异变——二人怨念核心并未消散，反而彼此纠缠、对立、却又诡异共生，化为了一个极其特殊的、一体两面的……‘存在’。”

天师的手指重点了点桌上那个图案：“一者为‘厉’，怨念冲霄，恨意滔天，执念不灭，是为‘厉核’；一者趋‘聻’，灵性溃散，归于死寂，湮灭万物，是为‘聻核’。然因同源而生，二者又无法彻底分离，形成了一种恐怖的平衡与……吸引。此即，‘厉聻同源’。”

“尔所契约的那位‘殿下’，承载的便是那‘厉核’之主的大部分残念。而镜湖、下涧村、将军墓等地残留的，则是那‘聻核’湮灭后散逸力量形成的‘锚点’。那‘傩面’一脉所求，便是集齐这双核，以其同源相吸又极端对立的特性为‘钥匙’，强行洞穿阴阳界限，接引那存在于虚无深处的‘聻海’之力降临此世！”

“聻海？”陆昭衍忍不住出声。

“乃一切‘聻寂’之归宿，万物终末之概念显化。一旦降临，此间天地将渐失生机，阴阳崩坏，万物归寂，化为永恒死域。”天师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傩面’一脉痴愚，竟将此视为‘永恒净土’，妄图化身‘聻主’，实乃自取灭亡，更将拖累苍生！”

静室内一片死寂。真相如此骇人听闻，远超想象！

“那……那空白面具人，无面翁，他们如此费尽心机，不仅仅是为了唤醒‘聻核’？”陆昭衍想起对方的种种行为。

天师颔首：“‘聻核’已归于寂灭，散逸天地，难以直接操控。欲引‘聻海’，需一强大‘引子’。那‘厉核’便是最佳选择。以其同源之力为引，以极端痛苦与绝望为祭，方可最大程度共鸣‘聻海’。故而，他们千方百计欲掌控你体内那位殿下，既为得‘厉核’，亦为……折磨催化其怨念，使其成为最完美的‘祭品’与‘道标’。”

陆昭衍遍体生寒，终于明白无面翁为何时而招揽时而下杀手，原来最终目的竟是如此恶毒！

“然……”天师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向陆昭衍的左手，“此事亦有变数。寻常‘厉核’，暴虐混乱，只知毁灭。然尔体内这位……其‘厉核’之中，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其本我的……清明执念？或因那契约，或因尔之特殊，竟能偶尔压制厉性，甚至……反向汲取煞气成长？这或许便是‘傩面’一脉未曾预料，亦是我等尚存一线生机之关键。”

他看向陆昭衍：“龙虎山封印，可保你三年。三年之内，你需寻得两全之法。或助其彻底化解怨念，剥离‘厉核’（然其存续亦难）；或寻得某种平衡共处之道，使其清明执念主导，甚至……反过来掌控那‘聻核’散逸之力？此乃险途，却或许是一线生机。其中关窍，需尔自行探寻。”

就在此时，静室一角，一位始终沉默翻阅古籍的老道忽然轻咦一声，手持一卷银丝编织的古老卷轴走来：“掌教师兄，请看此卷。乃初代天师手札副本，提及一上古秘闻，或与此有关。”

天师接过，仔细观看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原来如此……初代天师曾推演，‘厉聻同源’之体，若机缘足够，或可于极致矛盾中觅得‘混沌归一’之机，超脱‘厉’与‘聻’之局限，化为一种更为古老、亦正亦邪的……‘本源幽暗’？然此仅为推测，凶险更甚，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彻底化为虚无。”

混沌归一？本源幽暗？众人听得心神摇曳，这已是近乎传说中的境界。

“报！”静室外忽然传来弟子急促的声音，“山门巡值弟子传讯，西南三十里外‘栖魂谷’方向，阴气冲天，怨灵哀嚎，有邪术大规模催动生灵之兆！疑与‘傩面’余孽有关！”

钟司主豁然起身：“栖魂谷？那是一处古战场遗址，阴气极重，更是附近数个村镇的祖坟山所在！他们想在那里做什么？！”

天师面色一凝，掐指推算，脸色微变：“不好！彼等恐是见龙虎山插手，暂时无法动你，便想兵行险着，欲强行激活那谷中阴脉，以其为祭，尝试远程共鸣‘聻核’锚点，甚至……可能想直接血祭生魂，临时创造一个小型‘聻寂之地’，引动‘聻海’投影！”

“必须阻止他们！”钟司主急声道，“若让其成功，即便只是投影，亦将生灵涂炭！”

天师沉吟片刻，目光扫过陆昭衍：“昭衍小友，你伤势初定，封印新成，本应静修。然此事因你而起，亦与你休戚相关，更关乎苍生福祉。龙虎山需坐镇中枢，应对‘无面翁’可能之诡计，难以倾巢而出。你可愿随钟司主一行，前往栖魂谷查探阻敌？此举虽险，却亦是磨砺寻道之机。你体内那位殿下，对‘聻’力感应最为敏锐，或能助你寻得线索。”

他自袖中取出一枚紫气氤氲的玉佩，递给陆昭衍：“此乃‘三五斩邪雌雄剑’一缕剑气所化符印，可护你心神，在危急关头激发，堪比地师一击。然切记，封印期内，万不可再妄动‘厉核’之力，否则必遭反噬！”

陆昭衍接过玉佩，只觉一股中正平和的剑意融入体内，精神为之一振。他看了一眼爷爷，陆怀真虽面露忧色，却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晚辈愿往！”陆昭衍斩钉截铁道。他深知，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唯有直面风暴，才能找到那一线生机。

“好！”天师点头，“钟司主，你率一队精锐即刻出发。清微师弟，你持我法令，开启后山‘云途’，送他们一程。”

“领法旨！”钟司主与清微长老同时躬身。

片刻之后，龙虎山后山一处云雾缭绕的平台上，一座古老的石刻阵法亮起微光。陆昭衍、钟司主以及四名镇魂司精锐站立其中。

清微长老手持拂尘，口诵真言，阵法光芒大盛！

下一刻，众人只觉身形一轻，眼前景物飞速流转，仿佛穿梭于云雾通道之中！这便是龙虎山秘传的短距离“云途”传送阵！

数息之后，光芒散去，众人已身处一片荒凉偏僻、阴风怒号的山谷之外！正是栖魂谷！

谷内黑雾弥漫，怨气冲天，隐约可见鬼火闪烁，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嚎与……某种邪恶肃穆的诵咒之声！

“紧守心神，隐匿气息，随我入谷！”钟司主低喝一声，率先潜入阴影之中。

陆昭衍握紧那枚剑符，感受着谷内那令人心悸的、与镜湖冥泉同源却更加狂暴的死寂气息，又隐约察觉到左手封印之下，那枚漆黑印记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同源之力吸引的悸动。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而坚定，紧随其后，踏入了这片弥漫着死亡与阴谋的迷雾之中。

新的战斗，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