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婚契约 第156章 残魂引路

夜色如墨，陆昭衍强忍魂体撕裂般的剧痛与肩头尸毒侵蚀的阴寒，在黑水城迷宫般阴暗潮湿的巷道中疾驰。怀中，那截槐木心冰冷沉寂，秦绛的灵识波动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为了在血池旁救他，她耗尽了最后的本源，甚至动摇了根本。

“……坚持住……秦绛……我们马上就安全了……”他一边拼命赶路，一边以心神不断呼唤，尽管明知得不到回应，但那已成为他此刻唯一的支撑。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魂体的伤痛，但比**更痛的，是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担忧与愧疚。她又一次，因他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按照事先约定，他直奔下游那处荒废多年的旧码头。远远地，便看到破败的栈桥阴影里，有微弱的光闪烁了三下——是张清云约定的信号。

他踉跄着冲过去，张清云和墨渊立刻从隐蔽处闪出，扶住了他。看到陆昭衍苍白如纸的脸色、肩头泛着黑气的伤口以及怀中毫无生气的槐木心，两人脸色都凝重无比。

“陆道友，你……”张清云急忙渡过去一道温和的龙虎山真气，暂时帮他稳住翻腾的气血。

“我没事……快，离开这里！傩面信徒很快会追来！”陆昭衍喘着粗气，急切地说道。

百灵也从一艘半沉旧船的船舱里探出身，低声道：“快上船！陆伯伯情况稳定，但需尽快解毒疗伤！”

众人合力，将陆昭衍扶上那艘经过简单伪装、勉强可用的旧木船。墨渊撑起长篙，无声地将小船划离岸边，融入黑水河沉沉的夜色与迷雾之中。

船舱内，油灯如豆。陆明远依旧昏迷，但面色在墨渊简单施术压制下略有好转。陆昭衍靠在舱壁，小心翼翼地将槐木心捧在手心，感受着那微乎其微的灵性联系，心如刀绞。

张清云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面色严峻：“魂体受损极重，需静养，不可再动用法力。这尸毒也甚是诡异，阴寒蚀骨，需至阳之物或特定解药方可化解。”

墨渊一边操控船只避开河中漩涡暗礁，一边沙哑道：“黑水城已不可留。子母血棺被毁，傩面真主信徒必定倾巢而出。如今之计，唯有按照‘蓑衣老鬼’所言，直奔西南，寻找棺山一线生机。”

陆昭衍虚弱地点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槐木心。此刻，他不再是那个煞气滔天的扎纸匠，只是一个担忧爱人安危的普通男子。

“……昭衍，”张清云叹了口气，递过一颗安魂丹药，“秦姑娘她……”

“灵识耗尽，陷入沉眠。”陆昭衍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这次，比任何一次都严重……是我连累了她。”他将血池旁惊险一幕简要说了一遍，省略了秦绛逆向冲击傩面真主本源的细节，只说她为救自己而力量透支。

墨渊沉默片刻，道：“秦姑娘非凡俗，既是‘皇殒’之身，必有非凡之处。或许……棺山之地，亦有能助她复苏的机缘。”

这话如同一道微光，照亮了陆昭衍心中的阴霾。是啊，棺山！爷爷的线索，救治父亲的希望，如今又加上了唤醒秦绛的可能！那个神秘而凶险的地方，已成为他们必须前往的唯一目标。

小船在漆黑的水面上无声滑行，两岸怪石嶙峋，如同蛰伏的巨兽。偶尔有磷火在荒坟间飘荡，或听到似有似无的哭泣声随风传来，更添几分凄凉。

陆昭衍服下丹药，强迫自己闭目调息。但一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与秦绛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冥婚初识的诡异与抗拒，到龙虎山下的舍身相护，再到鬼哭坟中的并肩作战，以及无数次在绝境中，她那清冷却坚定的意念支持……不知不觉间，这个因契约而结合的冥婚妻子，早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他冰冷复仇之路上的唯一温暖。

“……秦绛，”他在心中无声低语，仿佛她能听见，“还记得你说过吗？若我身死，你便自由。可现在……我却一次次将你拖入险境……若你真有灵，会不会后悔当初选择了我这个麻烦不断的扎纸匠？”

自然没有回应。只有船舱外哗哗的水声，和怀中槐木心冰冷的触感。

“……可我后悔了，”他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后悔没有更早认清自己的心，没有在你还能清晰感知的时候，告诉你……你对我有多重要。”

这种在对方沉睡时的独自剖白，比任何当面倾诉都更加真挚和痛彻心扉。强烈的思念与担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他眉心那道沉寂许久的混沌符文，似乎因他剧烈的情感波动，极其微弱地 闪烁了一下。一股难以察觉的暖流，顺着他的指尖，悄然渡入了槐木心中。

这并非他有意操控，而是契约深度共鸣下的一种本能反应。

奇迹般地，槐木心似乎 微微温热了一丝。虽然秦绛的灵识依旧沉睡，但那死寂的冰冷感，仿佛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陆昭衍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槐木心。是错觉吗？不！那种微妙的感应，他绝不会错！

“秦绛……你能感觉到我吗？”他激动地以心神呼唤，更加专注地将自己的意念、担忧、思念，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依旧没有清晰的回应。但那种微弱的、仿佛被温暖了一丝的感觉，却持续存在着。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粒几乎看不见的星火。

这个发现让陆昭衍精神大振！他不再颓丧，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许，他的情感，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秦绛最好的温养！

他不再强行调息，而是就这般静静地捧着槐木心，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与她那微弱无比的联系中，用自己残破的魂体，去温暖、去守护她那一缕即将熄灭的灵光。

小船一夜疾行，在天色将明未明、河面雾气最浓之时，终于抵达了一处荒僻的河湾。众人弃船上岸，根据墨渊对地脉的感知和“蓑衣老鬼”模糊的指引，朝着西南方向的群山深处进发。

前路漫漫，凶险未知。但此刻，陆昭衍的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为了父亲，为了爷爷，更为了怀中那个沉睡的她，棺山之路，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