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婚契约 第30章 魙坛核心

镇水铁牛崩碎的巨响仍在河湾回荡，焦黑的残铁冒着青烟，散发出刺鼻的硫磺与金属燃烧后的混合气味。那积聚了数百年的庞大怨煞之力如同脱困的凶兽，嘶吼着冲入云霄，最终被秦绛的虚影尽数吸纳。

她的身影凝实得近乎肉身，玄底赤纹的深衣无风自动，其上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那双幽瞳之中的蓝光炽盛如炬，仿佛蕴含着万载寒冰与滔天怒焰。千年禁锢一朝得解，拿回部分本源力量的她，气息变得愈发恐怖深不可测，那属于“帝女”与“皇殒”的威严，此刻展露无遗。

然而，这股力量并非温顺的绵羊，其中夹杂着太多被禁锢、被扭曲、被窃取数百年的痛苦与怨毒，使得她的状态极不稳定，周身的寒气时而凝练如钢，时而狂暴四溢，将脚下的地面都冻结出蛛网般的裂痕。

“殿下……”陆怀真强忍着伤势与震撼，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敬畏与担忧。

秦绛缓缓转过头，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眸子扫过老人，最终落在刚刚从地上挣扎起身的陆昭衍身上。她的目光复杂无比，有拿回力量的冰冷快意，有对那黑衣人逃脱的暴怒，更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因陆昭衍方才冒险贴符而产生的细微波动。

“无碍。”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仿佛带着金石交击的回响，更添威严，“入口已开，残力已归……是时候，彻底了结这延续千年的肮脏闹剧了。”

她看向那漆黑的、此刻因铁牛崩碎而不断震颤抖落泥土的洞口，眼中是积攒了千年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没有犹豫，秦绛的虚影率先飘入洞口，周身散发的幽蓝光芒如同最可靠的火把，瞬间驱散了入口处的黑暗，却也带来了极致的寒意。陆昭衍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雷爆冲击而翻腾的阴元，紧随其后。陆怀真咬牙跟上，手中紧紧握着那柄嗡鸣不止的青铜煞刃。

洞口之后，是一条斜向下延伸的、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石阶。石阶与洞壁皆由那种冰冷的黑色石头砌成，打磨得异常光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那种诡异祭坛的符文，越往下深入，符文越是复杂密集，散发出的邪异气息也越是浓重。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弥漫着水汽、铁锈、陈腐血液以及一种类似庙宇中常年焚烧特殊香料混合而成的古怪味道。脚下石阶湿滑冰冷，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完全由黑色巨石构建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这空间呈不规则的圆形，仿佛一个倒扣的巨碗，穹顶极高，看不到顶端，隐没在浓郁的黑暗之中。空间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与兽皮卷轴上描绘的、与令牌图案几乎一模一样的巨大祭坛！

这祭坛完全由同种黑色巨石垒成，分为三层，层层收缩，整体呈一种扭曲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暗色。坛体表面雕刻的并非祥瑞鸟兽，而是无数痛苦挣扎、扭曲变形的人形与怪物的浮雕，它们的表情极尽痛苦与恐惧，仿佛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拖入永恒的虚无。祭坛的各个关键节点，都镶嵌着某种惨白的、疑似人骨打磨而成的骨片，骨片上用暗红色的物质绘制着更细密的符文。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整座祭坛并非死物！它仿佛在呼吸！一种极其缓慢却有力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韵律从坛心深处传来，带动着整个空间的气流都在微微震颤。随着它的“呼吸”，一丝丝极淡的、灰黑色的气流正从四周的黑色石壁中渗透而出，被祭坛缓缓吸入。那灰黑色气流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微的、痛苦的人脸幻灭！

这祭坛，竟能自行汲取地脉中的阴煞与游离的残魂怨念！

在祭坛的最高层，是一个凹陷的、如同碗状的血池。池中并非鲜血，而是盛满了浓稠如墨、不断翻滚冒泡的——阴煞墨！其纯度与浓度，远超周福全炼制的那些！池心，悬浮着一件东西——正是那枚缺失了的、半黑半白的奇异玉玦！玉玦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引得下方血池中的阴煞墨剧烈沸腾，散发出扭曲空间的可怕力量！

这里，便是真正的“魙”坛核心！那玉玦，便是仪式的关键枢纽！

然而，那黑衣人却不见踪影。

“小心！”陆怀真猛地拉住还要向前的陆昭衍，指着祭坛四周的地面。

只见祭坛周围的地面上，以某种规律摆放着七盏造型古怪的青铜灯盏。灯盏并非点燃的火焰，而是各自跳动着一团颜色各异、却同样阴冷邪异的光焰——赤如凝血、白如枯骨、黑如深渊、绿如鬼火、黄如尸油、灰如败絮、紫如毒瘴！七盏灯焰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将整个祭坛笼罩在内的诡异力场！

“七煞锁魂灯！”陆怀真骇然失色，“以七种极阴煞气为源，布成的守坛邪阵！一旦踏入其范围，魂魄立刻会被七种煞气同时侵蚀撕扯，永世不得超生！”

这阵法恶毒无比，且与祭坛本身相连，破阵极难。

就在此时，那祭坛后方的阴影中，传来黑衣人沙哑而疯狂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来了……终于都来了！帝女殿下，您终于亲临这为您而设的圣坛！还有你，完美的‘桥’与祭品！真是……太好了！”

黑衣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他依旧穿着宽大斗篷，但脸上的眼纱已然取下，露出一张苍白消瘦、却因极度兴奋而扭曲的面孔，他的双眼之中，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火焰。他后颈那幽蓝手印依旧存在，甚至蔓延到了衣领之下，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陶盆，盆中盛满了清水。他走到祭坛之下，竟然无视那七煞锁魂阵，径直走了进去！那七色煞气光焰遇到他，竟如同臣子见到君王般，微微俯首，让开一条通道！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力量！通往永恒‘虚无’的力量！”黑衣人张开双臂，状若癫狂，“殿下，您当年的牺牲是伟大的，但却是残缺的！今日，就让我来完成先贤未竟之业！以您完整的皇殒之念，以此子为桥，以这积聚千年的煞墨为引，重启圣坛，恭迎……‘魙’之降临！”

他猛地将手中的陶盆之水泼向祭坛血池！

那并非普通之水，水中仿佛融入了无数细小的、挣扎的黑色影子！

清水泼入血池，如同滚油遇水，整个血池瞬间彻底沸腾！浓稠的阴煞墨疯狂暴涨，如同拥有生命般向上蔓延，试图吞噬那悬浮的玉玦！玉玦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整座祭坛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狂暴！

笼罩祭坛的七煞锁魂阵光芒大盛，威力骤然提升数倍，彻底封死了所有前进的道路！

“不好！他要强行启动仪式！”陆怀真惊骇欲绝。

秦绛的虚影爆发出滔天怒意，她猛地抬手，一道凝聚到极致的幽蓝寒光如同冰河倒卷，狠狠轰向那七煞锁魂阵！

轰！

寒光与七煞光芒猛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地下空间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但那七煞锁魂阵只是剧烈波动了一下，并未被破开！反而将秦绛的力量反弹回来不少！

这阵法依托祭坛而建，与地脉煞源相连，坚固无比！

黑衣人站在阵内祭坛下，疯狂大笑，开始吟诵起晦涩古老、充满亵渎意味的咒文。血池中的阴煞墨已然漫过玉玦，开始向着祭坛最高处涌动！

仪式，已经开始！

“必须打断他！”陆怀真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催动手中煞刃，一道红黑交织的刀芒再次劈向阵法，却同样被狠狠弹开，他自己更是喷出一口鲜血。

陆昭衍心急如焚，他能感觉到，祭坛启动的同时，自己丹田内的阴元以及那弯月印记，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力量强行牵引，仿佛要脱离他的身体，投入那祭坛血池之中！那黑衣人要以他为“桥”，抽取他的力量与魂魄，来激活并稳定这狂暴的仪式！

他奋力抵抗着那恐怖的吸力，目光急速扫过整个洞穴和那七盏煞灯，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突然，他眼中幽蓝光芒一闪，猛地看向爷爷：“爷爷！这阵法依托祭坛和地脉，强攻难破！但万物相生相克！七煞灯焰虽凶，其灯盏本体仍是青铜所铸，属金！金畏火，尤其是……至阳雷火！”

陆怀真闻言，猛地看向自己绘制的那几张“五雷破煞符”！雷乃至阳至刚之火！而青铜灯盏，正是此阵的实体节点！

“但符力难以同时击中七盏……”老人瞬间明白孙子的意思，但难度极大。

“不需要同时！”陆昭衍咬牙道，“只需击中最弱的一盏，打破其平衡，阵法自乱！”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七盏灯焰中那盏燃烧着“灰如败絮”光焰的灯盏——那代表“衰败”煞气，其光芒确实比其他六盏略微黯淡一丝！

“我来引开他注意！爷爷，机会只有一次！”陆昭衍不等爷爷回答，猛地调动起体内所有阴元，甚至主动刺激那弯月印记，将秦绛灌注而来的、尚未完全炼化的庞大怨力也强行引动！

他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光芒，甚至压过了秦绛！他故意散发出极其诱人的、精纯无比的“桥”与“祭品”的气息，疯狂地冲击着七煞锁魂阵，仿佛要主动投入仪式之中！

阵内的黑衣人果然被吸引，吟诵咒文的声音一顿，贪婪而惊喜地看向陆昭衍：“对！就是这样！来吧！融入这伟大的虚无！”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

陆怀真凝聚起最后全部的精气神，将那张威力最大的“五雷破煞符”猛地甩出，目标直指那盏“衰败”煞灯！同时，他手中煞刃脱手飞出，如同暗夜流星，紧随符后，狠狠斩向灯盏！

“鼠辈敢尔！”黑衣人反应过来，惊怒交加，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雷符率先击中青铜灯盏！

轰咔！！

刺目的银白色雷光瞬间爆开，至阳至刚的雷火疯狂灼烧着青铜灯盏与那灰败的煞气！

紧接着，煞刃赶到，狠狠斩在已被雷火削弱的光焰之上！

噗嗤！

如同气球被戳破！那盏“衰败”煞灯的光焰剧烈闪烁了几下，发出一声哀鸣，骤然熄灭！

七煞缺一，平衡立破！

整个七煞锁魂阵的光芒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其余六盏灯焰疯狂闪烁明灭，相互冲突侵蚀，那固若金汤的力场顿时露出巨大的破绽！

“就是现在！”陆昭衍嘶声吼道！

秦绛的虚影早已蓄势待发！在那破绽出现的瞬间，她化作一道撕裂一切的幽蓝寒芒，带着积攒千年的怒火与杀意，瞬间穿透了混乱的力场，直扑祭坛顶端的血池与那疯狂的黑衣人！

最终决战，在这魙坛核心，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