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长公主的銮驾浩浩荡荡返回宫城,那场盛大而带着悲壮的送行仪式,仿佛也随之落下了帷幕。然而,权力的中心从不因表面的仪式结束而停止运转,暗流总是在最不经意处涌动。
朱阙台,听雪阁。
萧玉镜已换下那身繁复沉重的宫装,着一袭月白常服,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轻轻揉着额角。城楼上的风似乎吹得久了些,带来一丝疲惫。
卫琳琅坐在她对面的棋枰前,黑白棋子错落,是一局未下完的残局。他并未催促,只是安静地煮着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温润的眉眼。
“沈将军此刻,应已离京五十里了。”
卫琳琅将一盏新沏的君山银针推至萧玉镜手边,声音平和。
萧玉镜“嗯”了一声,接过茶盏,并未饮用,只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
“北境的情报网络,要全力运转起来。孤月传来的任何消息,必须以最快速度送达。同时,盯紧秦王府和靖远侯府二房的动静,尤其是陆弘文,看他接下来还会与哪些人接触。”
“殿下放心,墨渊的人一直盯着。陆二老爷经此‘挫折’,怕是又要寻新的‘财路’了。”
卫琳琅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只是,秦王那边,损失了这批劣质军需的暗中操作,恐怕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他自然不会。”
萧玉镜眸光清冷,
“明面上他失了先机,暗地里吃了闷亏,以他的性子,必会反击。只是不知,这把火,他会先烧向哪里。”
是继续在军需上做文章,还是转而攻击陆沉舟本人,抑或是……将矛头对准她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长公主”?
“殿下,”
一名身着淡青色侍女服饰的女子悄无声息地步入阁内,是萧玉镜的心腹侍女惊蛰。她神色略显凝重,低声道:
“方才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回宫后,帝师于御书房单独觐见,约莫谈了一炷香的功夫。具体内容不详,但帝师离开时,面色似乎……比往日更沉凝几分。”
萧玉镜揉着额角的手指微微一顿。
卫琳琅执棋的手也悬在了半空,他看向萧玉镜,眼神带着询问。
谢玄在这个当口单独面圣?所为何事?是为了雁门关的军务,还是……与她,与朱阙台有关?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是否也察觉到了沈孤月的暗中离去?
萧玉镜的心湖,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泛起了一丝微澜。但她很快便将这丝波动压下,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知道了。”
她淡淡应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继续留意便是。”
惊蛰躬身退下。
卫琳琅落下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殿下,帝师他……”
“不必管他。”
萧玉镜打断了他,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口,“
他做他的帝师,我行我的权谋。只要他不阻碍我的路,便与我无关。”
她说得决绝,仿佛真的已将那人从心间彻底剥离。
御书房内。
萧景琰屏退了左右,只留谢玄一人。年轻的皇帝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以及更深沉的思虑。
“谢卿,方才城楼之上,你看那北去大军,心中作何感想?”萧景琰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带着回音。
谢玄微微躬身,声音平稳无波:
“回陛下,军容整肃,士气可用。陆世子少年英杰,确是可造之材。然,突厥左贤王非易与之辈,此战关键在于前期固守,消耗敌军锐气,伺机而动。粮草、军心、后方稳定,缺一不可。”
萧景琰点了点头,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手指点在雁门关的位置:
“朕担心的,也正是后方。秦王叔……今日在朝上虽未再多言,但朕能感觉到他的不甘。还有朝中那些心思各异的臣工……”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谢玄:
“谢卿,你今日单独见朕,说有关乎北境战事及朝局稳定的要事奏报,究竟是何事?”
谢玄抬起眼眸,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深处,似有暗流涌动。他缓缓道:“陛下,陆世子领兵在外,京城之内,需防有人借机生事,动摇国本。臣以为,当加强对京畿防务、各要害部门,尤其是……与军需后勤相关衙门的监察。同时,对于可能存在的‘内应’,亦需未雨绸缪。”
他没有明指秦王,但字字句句,都指向了那股最大的不安定力量。
萧景琰眼神一凝:
“谢卿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臣只是依据常理推断。”
谢玄避开了直接回答,转而道,
“陛下,长公主殿下才智超群,于局势洞察入微。朱阙台……在某些方面,或有其独特之用。然,权柄之运用,需有制衡,过犹不及。陛下当心中有数。”
他终于将话题,隐隐引向了萧玉镜。
萧景琰眉头微蹙:
“皇妹她,一心为国,朕深知之。”
“殿下之心,臣亦不敢妄加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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