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意既定,行动便如离弦之箭。
当夜,一道密旨便悄无声息地送到了朱阙台,直接交到了沈孤月手中。没有经过任何中间环节,甚至避开了正式的宫廷文书渠道,彰显着此次任务的绝密与重要。
听雪阁内,烛火摇曳。沈孤月单膝跪地,听完了萧玉镜的亲自部署。他玄色的衣袍几乎与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双抬起的眼眸,在听到“暗中辅助陆沉舟”、“临机专断”时,锐利如鹰。
“殿下之意,孤月明白。”
他声音低沉,没有丝毫犹豫,
“臣定不负陛下与殿下所托。”
萧玉镜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的【朱阙镜心】能清晰地“看到”沈孤月周身那纯粹而炽烈的赤金色光芒,那是毫无保留的忠诚与……某种更深沉、被刻意压抑的情感。这光芒让她安心,也让她心底偶尔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此去凶险,不仅在于突厥刀锋,更在于身后的暗箭。”
萧玉镜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嘱托,
“秦王在北境军中并非毫无根基,陆沉舟年轻,虽勇猛却未必能尽察其奸。你需成为他在阴影中的眼睛和利刃,但更要保全自身。”
“是。”
沈孤月应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垂下,
“殿下……在京中,亦请万事小心。”他顿了顿,补充道,“秦王此番算计落空,必不会善罢甘休。”
萧玉镜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冷峭与傲然:
“本宫等着他。”
* * *
三日后,京城北门。
天光初破,霞光染红了东方的云层。北门外已是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沉重的牛皮战鼓与高亢的牛角号交织出雄浑而悲壮的旋律,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靖远侯世子、新任雁门关行军大总管陆沉舟,傲然立于阵前。一身玄色明光铠在晨曦下闪烁着冷冽寒光,猩红的披风在料峭春风中猎猎狂舞,如同跳动的火焰。他身姿挺拔如松,年轻的面庞上褪去了平日的些许不羁,唯余下身为将领的坚毅与沉肃,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麾下肃立的将士,引得围观的京城百姓爆发出阵阵激昂的欢呼与祝福。
皇帝萧景琰亲临城楼,身着九龙衮服,威仪天成。内侍奉上金盘,盘中置一玉樽。萧景琰亲手执起鎏金酒壶,将清冽的御酒斟满,声音清越,传遍四方:
“陆爱卿,此去雁门,关山万里,戎机凶险。朕,将这大晏北门安危,三万将士性命,乃至边关百万黎民生计,尽数托付于你!”
他双手捧起玉樽,递向城楼下的陆沉舟,
“望你不负靖远侯门风,不负朕之所托,扬我国威,克敌制胜!朕,在京城备下凯旋之酒,待卿归来!”
陆沉舟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接过那沉甸甸的玉樽,声音洪亮,带着金石之音:
“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此去,必当竭尽全力,奋勇杀敌,突厥不退,臣绝不还朝!若违此誓,有如此箭!”
说罢,他仰头,将樽中御酒一饮而尽,随即反手抽出身边亲卫箭囊中的一支雕翎箭,“咔嚓”一声,当众折断!此举更是点燃了全场气氛,将士们齐声高呼:
“万胜!万胜!万胜!”
长公主萧玉镜立于皇帝身侧,今日她穿着一身正式的石青色织金凤纹宫装,珠翠环绕,风华绝代。她平静地注视着城楼下意气风发的年轻主帅,目光在他坚毅的眉眼间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随即,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远处人群边缘,那几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里,几辆满载货物的普通马车已准备就绪。沈孤月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粗布棉袍,头上戴着遮阳的范阳笠,脸上用特制的药膏略微改变了肤色,掩去了那份属于顶尖刺客与将军的凌厉气质,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个沉默寡言、常年奔波在外的普通行商。他身后跟着十余名同样打扮精干、气息尽最大可能内敛的“伙计”,正默默地进行最后的检查。这些“货物”的夹层中,藏着精良的短弩匕首、充足的金叶子以及用于密写和传递情报的特殊工具。
他没有看向城楼的方向,甚至没有去看那喧天的仪仗,只是专注地调试着马鞍的束带,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就在陆沉舟饮尽御酒,折断箭矢,转身面对数万大军,高举佩剑,准备下达最终开拔命令的瞬间,一个清亮而带着急切的女声穿透了喧哗:
“陆世子!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骑快马自城内疾驰而出,马背上是一位身着火红色骑装的明媚少女,正是镇远将军府的千金——顾青眉。她策马直奔军前,勒住缰绳,骏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嘶。
顾青眉脸颊因疾驰而泛着红晕,额角沁出细汗,她利落地翻身下马,不顾周遭无数目光,径直跑到陆沉舟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玄色护身符,上面用金线绣着平安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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