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月被自家殿下那声莫名的“无情道”笑得有些无措,但他素来沉稳,只当是殿下近日压力过大,难得舒缓心情,便垂眸静立,任由她笑去。
萧玉镜笑够了,用指尖拭了拭笑出的泪花,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桌上那株碧落灵芝。莹莹碧光映着她清亮的眸子,之前的戏谑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盘算。
“东西是拿到了,但怎么用,是个学问。”
她指尖轻点桌面,
“皇兄所中之毒,阴损隐蔽,下毒之人显然意在缓慢侵蚀,不欲立刻引人怀疑。我们若直接献上灵芝,解毒成功固然好,但必然惊动幕后黑手,再想顺藤摸瓜就难了。若解毒不成,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对方狗急跳墙。”
沈孤月立刻领会:
“殿下的意思是,需让灵芝‘合理’地起作用,或者,借此设局?”
“不错。”
萧玉镜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张济那边,压力给得差不多了,该收网了。这灵芝,正好可以作为催他开口的最后一剂猛药。”
她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对沈孤月低声吩咐了几句。
沈孤月眼神微凛,随即郑重点头:
“臣明白,这就去安排。”
“不急,”
萧玉镜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你先坐下,把南疆之行的细节,还有那三波截杀的情况,细细说与我听。尤其是……西域奇毒‘美人醉’。”
沈孤月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他随身携带的那柄古剑。他略一沉吟,便开口叙述,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将那九死一生的南疆之行,铺陈在萧玉镜面前。
“臣循古籍记载,进入南疆迷雾深渊。瘴气浓稠,五步之外不辨人影,林间多毒虫异草,皆需小心避让。”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差事,
“深渊之下有寒潭,冰冷刺骨,碧落灵芝便生于潭边巨石之上。其侧有烛阴蟒盘踞,蟒身粗若殿柱,鳞甲坚逾精钢,双目赤红,能口吐阴寒毒雾。”
他描述与巨蟒的搏斗,没有夸张的渲染,只有精准的细节:
“臣与之缠斗一日,其力大无穷,扫尾之力可裂金石。臣借潭边湿滑地势周旋,寻其七寸逆鳞处,以剑罡连续击之,方破其防,最终刺穿其颅,取其芝。”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衣袖上一道不甚起眼的破损,
“蟒尾扫过,侥幸只划破了衣袖。”至于脸上那几道细痕,他提都未提,仿佛只是被树枝刮蹭。
“取得灵芝后,归途遭遇三波截杀。”他继续道,眼神锐利了几分,
“第一波在出瘴林时,似南疆本地土人打扮,擅使淬毒吹箭与弯刀,路数诡异,但武功根基不深,已尽数诛灭。”
“第二波在官道驿站,伪装成商旅,兵器制式统一,配合默契,应是军中好手或训练有素的死士。其中一人使链子枪,招式狠辣,意在缠绕夺取灵芝盒,被臣斩断铁链,毙于剑下。”
说到此处,他微微停顿,看向萧玉镜:
“第三波,在距行宫百里外的黑风峡。此次来人武功最高,且……用了毒。”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并非寻常毒烟,无色无味,随风散开。臣一时不察,吸入少许,初时只觉异香扑鼻,随即四肢百骸泛起一股懒洋洋的暖意,神智虽清醒,却提不起半分力气,眼前甚至……甚至生出些不合时宜的愉悦幻象。”
他尽力描述着那诡异的感觉:
“仿佛置身极乐,忘却所有烦忧,只想就此沉溺。然体内真气滞涩,手脚绵软,若非殿下此前赐下的解毒丹及时压下大部分毒性,臣恐已……”
他省略了那个不吉利的词,但意思已然明了。
“据臣所知,西域有一种秘毒,名曰‘美人醉’,中毒者面带诡异微笑,浑身无力,意识清醒,最终便在极度愉悦的幻境中悄无声息地死去。症状与臣所遇,一般无二。臣强行运功逼出残余毒素,击杀来人后,不敢停留,日夜兼程赶回。”
他言语简洁,没有丝毫夸大其词,但那精准的描述——诡异的毒雾、不受控制的愉悦幻觉、清醒着迈向死亡的恐怖——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冲击力,仿佛将那一场场生死搏杀,那与看不见的敌人、与自身逐渐消逝的意志力的残酷较量,清晰地再现于萧玉镜眼前。
当听到“美人醉”中毒者会面带诡异微笑,浑身无力,意识却清醒,最终在极度愉悦的幻觉中悄无声息死去时,萧玉镜把玩着茶盏的指尖蓦然收紧,莹白的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眸中的慵懒与随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封千里的寒意,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冷凝了几分。
“果然是他们……”
她喃喃道,声音低沉,带着洞悉阴谋的冷峭,
“秦王与西域勾结,连这等隐秘奇毒都用上了,看来是铁了心要置皇兄于死地。”
这已不仅仅是权位之争,而是**裸的、毫无底线的弑君之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