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玄道君：人在诸天，封神成仙 第424章 缘起性空 道不远求

国王见第一位大臣被驳倒，并不意外，目光转向另一位大臣。只见一位身着深色朝服、气质沉静的中年官员出列，乃是御史中丞，以学识渊博、思维缜密着称。

御史中丞向三藏施礼后，开门见山道：“圣僧方才高论，‘寂灭为乐’，令人神往。然下官于佛法，亦有些许涉猎。尝闻佛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又云‘一切法空’。

既然万法皆空，佛亦空，法亦空，僧亦空，那诵经念佛，持斋受戒，种种修行，到头来，岂非镜花水月，徒劳一场？既然本空，圣僧又何必执着于取经、传法？此岂非头上安头，多此一举？”此问直指佛法核心的“空”义，更为犀利。

三藏听闻此问，非但不恼，反而面露赞许之色，合十道：“阿弥陀佛。大人能提出此问，可见于佛法确有见识，已触及‘空’义门径，善哉善哉。”

御史中丞见三藏肯定自己，微微一愣。

三藏继而道：“然则，大人所言之‘空’，恐有误解。我佛门所言‘空’，非是顽空、断灭空，不是什么都没有、一切虚无之意。”

“愿闻其详。”御史中丞神色郑重起来。

三藏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蕴含智慧：“此‘空’，乃是‘缘起性空’。谓世间万物（色），皆因各种条件、机缘（缘起）和合而生，并无独立不变、永恒常在的自性（本体），故说其‘性空’。

然其‘相’（现象）却宛然存在，并非虚无。故《心经》有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物质现象）与空（本质空性）是一体之两面，并非割裂。若执色为实有，是常见；若执空为虚无，是断见。皆非中道。”

他顿了顿，见御史中丞凝神静听，便继续深入：“修行者悟此‘空’理，并非要否定现象界，而是要破除对现象界的执着（法执）和对能知主体的执着（我执）。

故《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心念不应停留在任何事物上（包括空、有之概念），如此方能生起清净无染的般若智慧。

诵经、念佛、持戒等修行，乃是借助事相，磨砺心性，破除执着，最终契入此‘无所住’的境界，而非追求一个实有的‘果位’。

取经传法，亦是如此，是慈悲度众的方便，其本身亦是缘起性空，虽行于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六度万行，而心无挂碍，不执着于能度、所度及度生之相。如此，方是真修行，方能契合空性妙理。”

三藏这一番阐释，将“空有相即”、“色空不二”的深奥佛理，结合经典，剖析得透彻无比。那御史中丞初时尚有争胜之心，越听越是心惊，只觉三藏所言，如醍醐灌顶，将自己以往对“空”的片面理解彻底打破，展现出一个圆融无碍、活泼泼的佛法真谛。

他怔立良久，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片清明与敬服，对着三藏长揖到地，由衷叹道：“圣僧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下官以往胶柱鼓瑟，执空废有，实是误解了佛法真义。今日得蒙指点，茅塞顿开，感激不尽！”言毕，亦心悦诚服地退了下去。

金銮殿上，一时寂静。群臣皆被三藏精妙的佛理折服。

国王目光扫过群臣，见第三位出列者，乃是太子少傅。此人年过花甲，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以博通典籍、善于思辨着称。他步履沉稳，向三藏合十一礼，虽非佛门之礼，却显恭敬，开口道：“圣僧佛法精深，老朽佩服。然则，心中有一惑，积年已久，敢请圣僧指点迷津。”

三藏还礼：“老先生请讲，贫僧愿闻其详。”

太子少傅清咳一声，朗声道：“老朽尝读道经，有云‘道可道，非常道’；又闻佛典，言‘佛之与道，俱是假名’。乃至佛家所言三藏十二部经教，依此推之，岂不亦属权宜方便，非是真实？

既然名相皆假，经教亦非实，那么古往今来，诸多修行人，汲汲营营，所谓‘修道’，所修何事？岂非捕风捉影，水中捞月？”

此问引儒释道之言，直指修行之本，看似承认佛法，实则质疑一切修行法门的根本立足点，可谓釜底抽薪，比前两问更为厉害。

殿上群臣，包括国王在内，皆屏息凝神，看三藏如何应对。若答不好，则先前所论种种，皆成虚言。

三藏听闻，面色如常，微微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阿弥陀佛。老先生此问，实是错会了经文本意。”

太子少傅眉梢一挑：“哦？错在何处？请圣僧明示。”

三藏缓声道：“老先生执着于‘修道’二字，却未明‘道’之本然。依贫僧浅见，道本无修，先生强要修之；道本无作，先生强要作之；道本清净无事，先生却于中强生许多事端；道本无知无识，先生却于中强求知见。

如此见解，已是落于下乘，与那无为、自然之真道，正是南辕北辙，相违甚远。古之真人、至人，体道而行，绝非如此。”

太子少傅追问道：“圣僧言道本然，请问，这道究竟是何物？若不可修，吾辈又如何体认？”

三藏目光澄澈，望向殿外虚空，声音悠远：“道是何物？老先生请看，日升日落，月圆月缺，是道否？春暖花开，秋收冬藏，是道否？白云覆于青山之上，烽鸟飞于庭花之间，是道否？

乃至这殿宇巍峨，众生作息，无不是道之显现。道，周行不殆，化生万物，天地间一切有条不紊的运行，皆是道。它无所不在，什么都是它，又如何能用言语去定义它‘是’什么？”

他顿了顿，见太子少傅陷入沉思，便继续道：“若问为何日升日落？为何月圆月缺？此是寻根问底做学问，或可究其物理，然穷尽一生，亦未必能彻知其所以然。

而道，不在此‘为何’之中。安然处于当下，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知春种秋收，知寒来暑往，不抗拒，不执着，不妄加分别，此心安处于万事万物之本然状态，便是‘与道合真’。

道，本自具足，一切现成，不费一丝力气，又有何可修？若起心要‘修’个道，多此一举，反与道远矣。”

三藏这一番话，将玄之又玄的“道”，拉回至平常日用之间，指出其自然、无为、本然的特性，破除了对“修道”作为的执着。

太子少傅听罢，喃喃道：“道本无修……强修即违……一切现成……” 反复咀嚼良久，忽地长叹一声，对着三藏深深一揖，面露惭色又带几分释然：“听君一席话，如闻晨钟暮鼓。老朽皓首穷经，却只在文字名相中打转，今日方知何为‘道在迩而求诸远’。惭愧，惭愧！” 言毕，默然退下，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