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邪十三针 第31章 黑风老妖

古城深处的神殿矗立千年，正门由一整块重达万斤的墨色青石雕琢而成，石面历经风雨却依旧棱角分明。

近丈高的门板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守城士兵的浮雕——有的身披鳞甲手持长戈，怒目圆睁似在抵御外敌；有的单膝跪地包扎伤口，眉头紧锁间透着不屈；还有的背靠断墙吹响号角，嘴角凝固着最后的决绝。

那些浮雕的衣袂褶皱、甲片纹路甚至士兵脸上的汗滴，都被工匠刻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石面上跃出，重新组成扞卫城池的阵列。

林异站在门前，指尖轻触冰冷的青石，能清晰感受到石材内部沉淀的岁月沧桑，以及浮雕中隐约传来的、属于千年前的悲壮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双臂发力推向石门。只听“嘎吱——”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声响，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巨兽被强行唤醒时发出的低吼，石门缓缓向内开启，扬起的尘埃中夹杂着腐朽的木质气息与干燥的土腥味，扑面而来。林异下意识地抬手挡在鼻前，待尘埃稍散，才迈步踏入殿内。

殿内光线昏暗得超出预期，只有穹顶处几个不规则的破洞，漏进几缕细碎的阳光。那些光柱在空气中斜斜铺开，将飞舞的尘埃照得无所遁形——无数细小的颗粒在光线下上下翻飞，像是被惊扰的金色萤火虫，又像是承载着千年时光的碎片。

林异借着微弱的光线环顾四周，只见神殿两侧立着十余尊残破的石俑，有的断了手臂，有的没了头颅，基座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不知是当年的血迹还是岁月留下的锈迹。

地面铺着早已褪色的青石板，缝隙中长出了稀疏的枯草，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鞋底与石板摩擦的“沙沙”声，在空旷的殿内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他腰间悬挂的“追影”针突然异动起来。那枚通体湛蓝的银针原本静静贴在衣襟内侧，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骤然散发出炽烈的蓝光，光芒透过布料映在皮肤上，带着一丝灼热的触感。

林异伸手按住银针，能清晰感受到它在掌心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束缚，朝着某个方向飞去。顺着银针指引的方向望去，他的目光落在了神殿中央的高台上——那是一座由汉白玉砌成的三层高台，台阶上刻着繁复的云纹，顶端摆放着一个半尺见方的石盒。

石盒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青光，与“追影”针的蓝光遥相呼应，宛如黑暗中两颗跳动的星辰。

林异握紧“追影”针，小心翼翼地踏上通往高台的第一级石阶。谁知脚掌刚触碰到冰凉的汉白玉，整座神殿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轰隆——”一声巨响，穹顶的碎石夹杂着尘土如雨点般落下，砸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急忙俯身扶住台阶扶手，抬头望去，只见穹顶最大的破洞处，突然涌现出一股漆黑的旋风。那旋风旋转得越来越快，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声哀嚎，旋风中隐约可见一双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透着刺骨的寒意。

“又有蠢货送上门来！”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声音像是用铁片摩擦石头制成，听得人耳膜生疼。随着声音落下，漆黑的旋风从破洞处缓缓降下，落在神殿中央的空地上。

旋风逐渐凝聚成形，却始终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一头獠牙外露的巨狼，猩红的眼睛透着嗜血的疯狂；时而又变成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黑色的鳞片在微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有时还会分裂成数十条细小的黑丝，在空中缠绕游走，如同择人而噬的触手。

无论形态如何变化，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怨气始终萦绕在周围，像是腐烂的尸体混合着发霉的草木，闻之欲呕。更可怕的是，旋风周身环绕着狂暴的黑风，将地面的碎石与枯草卷起，在殿内形成一个个小型漩涡，整个神殿仿佛变成了狂风肆虐的炼狱。

“黑风老妖！”林异心中一沉，他曾在古籍中见过关于这妖物的记载——此妖以古城亡魂的怨气为食，操控风沙残害生灵，千年间不知有多少冒险者葬身其手。他握紧手中的“追影”针，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妖物，后背已经渗出冷汗。

“是你杀了我的手下？”老妖的声音忽男忽女，时而尖锐如女童，时而粗哑如老妇，“胆子不小，竟敢闯到神殿来送死！”话音刚落，一股黑风突然朝着林异袭来，风中夹杂着数片锋利的黑色风刃，直逼他的咽喉。

林异早有防备，迅速侧身避开，同时从怀中取出另一枚银针——“镇火”针。那枚银针通体赤红，刚一祭出，就散发出灼热的气息，红光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如同烧红的铁板，将后续袭来的风刃尽数挡下。“老妖，你残害亡魂，操控风沙，让这座古城永无宁日，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邪祟！”林异的声音坚定有力，尽管面对千年老妖心中难免紧张，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退缩。

“灭我？”老妖发出刺耳的大笑，笑声震得殿内的石俑都微微颤抖，“就凭你？你可知这古城的每一粒黄沙，都浸染着亡魂的怨气；这神殿的每一寸砖石，都承载着镇风针的灵力——这些，都是我的力量源泉！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口出狂言？”

话音未落，老妖猛地抬手，殿外突然传来“呼呼”的风声，无数黄沙顺着神殿的门窗缝隙涌入，在殿内凝聚成密密麻麻的沙粒。那些沙粒在空中快速旋转，瞬间化作数千支锋利的沙箭，箭尖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朝着林异周身要害射去。

林异瞳孔骤缩，急忙从背后抽出桃木剑——那剑是用百年桃木制成，剑身刻着驱邪的符咒，在“镇火”针的红光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光。他挥舞桃木剑，“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将射向要害的沙箭一一格挡。但沙箭数量太多，难免有漏网之鱼，眼看几支沙箭就要射中他的肩膀，林异迅速从怀中取出第三枚银针——“镇山”针，将其狠狠插入地面。

“嗡——”银针入土的瞬间，蓝光以银针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地面剧烈震动了一下，一道半丈高的石盾从地面升起，将林异护在其中。那些漏网的沙箭狠狠撞在石盾上，发出“噼啪”的脆响，有的沙箭当场碎裂，有的则被石盾弹飞，却始终无法穿透石盾的防御。林异靠在石盾后，微微喘着气，掌心已经布满冷汗——这黑风老妖的实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大。

“有点本事。”老妖的语气沉了下来，显然没想到林异能挡住它的攻击，“但这点能耐，还不够看！”它猛地张开嘴，朝着殿外用力吸气，只见殿外的风沙如同受到召唤，疯狂涌入殿内，在殿中央形成一个直径数丈的巨大沙漩涡。沙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产生的巨大吸力将周围的石俑、碎石都吸了进去，瞬间碾成粉末。

林异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沙漩涡靠近，真气在体内运转都变得困难起来，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不能这样下去！”林异心中暗道，他知道如果被卷入沙漩涡，必死无疑，必须尽快找到老妖的弱点。可老妖始终藏在沙漩涡中，根本无法锁定它的位置。就在他焦急万分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林小友，用镇风针引它现身！这妖物靠怨气和镇风针的灵力为生，最惧怕纯阳之力！”

林异恍然大悟，他记得古籍中记载，镇风针本是当年镇守古城的神器，蕴含着纯阳之力，正是黑风老妖的克星。他奋力调动体内仅存的真气，抵抗着沙漩涡的吸力，双脚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一步步朝着高台靠近。终于，他纵身一跃，跳上高台，一把打开石盒——只见石盒中静静躺着一枚通体翠绿的银针，正是镇风针。银针刚一入手，就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青光，与老妖的黑气形成鲜明对比，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清新起来。

“不！你不能碰它！”老妖感受到镇风针的气息，发出惊恐的尖叫，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我的东西！”它再也顾不得维持沙漩涡，猛地朝着高台扑来，漆黑的旋风中凝聚出一只巨大的鬼爪，直取林异手中的镇风针。

林异早有准备，他握紧镇风针，将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只见银针的青光骤然暴涨，形成一道数丈高的巨大光柱，直冲穹顶的风眼，将整个神殿照得如同白昼。“老妖，你的死期到了！”林异大喝一声，手中的光柱朝着扑来的老妖狠狠砸去。

“啊——”老妖被青光击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的黑雾瞬间消散了大半，再也无法维持形态。它的本体被迫显现出来——那是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风珠，风珠上刻满了诡异的黑色符咒，悬浮在风眼之中，散发着浓郁的邪气。

“军民们，助小友一臂之力！”殿外的老者再次开口，声音传遍了整个古城。只见殿外无数道白色的光点朝着神殿飞来，那些光点正是古城中被老妖控制的亡魂，此刻它们终于挣脱了束缚，自愿将怨气化作纯净的力量。无数白光汇入镇风针的青光之中，光柱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连空气中的邪气都在快速消散。

林异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原本枯竭的真气瞬间充盈起来，手臂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他举起镇风针，对准悬浮在风眼中的风珠，厉声喝道：“镇风——破邪！”青光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千钧之力射向风珠，与风珠上的黑色符咒激烈碰撞。

“滋滋——”符咒与青光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响，黑色的烟雾不断从符咒上冒出，风珠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可能！你们竟敢背叛我！”老妖发出绝望的嘶吼，风珠上的符咒开始寸寸断裂，原本漆黑的风珠也逐渐变得透明。

“我们受够了你的控制！千年了，我们早就想解脱了！”老者的声音充满了决绝，“林小友，小心！它的内丹里藏着腐尸浊气，那是当年屠城时，数十万军民的尸骸所化，必须用真火焚烧，才能彻底根除！”

林异心中一凛，急忙从怀中取出“镇火”针。只见他将“镇火”针与镇风针并在一起，同时注入真气，红光瞬间包裹住青光，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球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将周围的空气都烤得扭曲起来，朝着风珠狠狠飞去。

“不——！”老妖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火球瞬间将风珠吞噬。只见风珠在火球中剧烈挣扎，不断有黑色的浊气冒出，但很快就被火球焚烧殆尽。片刻后，风珠“砰”的一声爆裂开来，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老妖的灭亡，殿外肆虐的风沙突然平息下来，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温暖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古城，洒在布满尘埃的地面上。那些被老妖控制的亡魂，在白光中渐渐化作点点星光，朝着天空飘去，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林异感到一阵脱力，双腿一软，瘫坐在高台上，手中的镇风针依旧散发着温暖的青光，将他笼罩在柔和的光芒之中。他望着殿外的阳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场持续千年的恩怨，终于在今天画上了句号。

殿外传来喷嚏声，老者带着一群亡魂飘进来，个个面容平和。他飘到林异面前，郑重地拱手：“多谢小友除妖，大恩不言谢。”

林异站起身，将镇风针放回石盒：“老前辈言重了，这是晚辈分内之事。”

“镇风针你可以取走了。”老者微笑着说，“它在你手中，比留在这古城里更有价值。”

林异取出镇风针，仔细端详着。这根针比其他镇魂针更细长，针身上刻着流转的风纹，针尾系着一缕青色的羽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晚辈还有一事请教。”林异收起银针，“老妖内丹中的腐尸浊气异常霸道，寻常手段难以净化。不知何处能找到克制此物的法器？”

老者想了想说：“往东走有片雾瘴泽，那里终年被毒雾笼罩，传说泽底有颗‘净尘珠’，能净化天下污浊之气。只是那地方比古城更危险，不仅有毒雾，还有各种精怪守护。”

“多谢老前辈告知。”林异拱手致谢。

这时，一个士兵亡魂递来一块羊皮地图：“这是前往雾瘴泽的地图，上面标记了毒雾较轻的路线。祝你一路顺风。”

林异接过地图，小心地收好：“晚辈告辞了。”

“等等。”老者叫住他，“雾瘴泽的毒雾会侵蚀心智，切记要保持本心。净尘珠认主，非至纯之人不可得，你千万不可急躁。”

“晚辈谨记教诲。”

走出神殿，林异发现之前不肯进城的骆驼正安静地站在城门口，嘴里嚼着从沙地里刨出的干草。看到林异出来，骆驼兴奋地嘶鸣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

林异翻身上驼，回头望去，古城的风沙已经彻底平息，阳光洒在残破的城墙上，泛起温暖的金光。老者和亡魂们站在城门口，向他挥手告别，身影渐渐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再见了，老前辈。”林异轻声说道，催动骆驼向城外走去。

离开古城后，风沙再也没有出现，道路变得异常平坦。林异骑着骆驼在沙漠中缓缓前行，偶尔掏出镇风针注入真气，银针会散发出柔和的青光，周围的气流自动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阳光的暴晒和偶尔的微风。

走了大约两天，他在沙漠中发现了一处小小的绿洲。绿洲中央有一汪清澈的泉水，周围长着几棵高大的胡杨树，树上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林异牵着骆驼走到泉水边，让它尽情饮水，自己则坐在树荫下休息。

他掏出紫檀木盒，将镇风针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现在木盒里已经有九根镇魂针了，只差最后四根就能集齐。林异摩挲着空着的位置，特别是对应“化浊”针的地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净尘珠，净化天下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