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邪十三针 第124章 不死不休

第二日午后至第三日黎明，断魂崖顶的厮杀彻底坠入惨烈深渊。呼啸的阴风卷着浓稠的血腥气，在崖边打着旋儿，那股腥味混着邪气，浓烈得几乎能凝固，吸一口都让人喉咙发紧。崖顶的空气早已失去寻常山林的清新，反倒像被染成了暗沉的血色，连远处原本苍绿的树冠，都在这股邪力的侵蚀下，渐渐褪去光泽，泛出淡淡的灰黑色，仿佛连生机都在被一点点抽离。

幽冥子脸色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周身萦绕的邪气早已溃散成缕缕黑烟，再难凝聚成完整的防御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息，胸口起伏不定，显然之前的缠斗已耗尽了他大半力气。噬魂老怪的鬼爪带着刺骨的阴寒擦肩而过，那股寒意透过空气，都让幽冥子打了个寒颤。下一秒，黑袍便如破布般被撕裂，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肩颈处外翻着淋漓血肉，暗红色的肌肉纤维清晰可见。黑褐色的血珠顺着伤口边缘滚落，先是滴在岩石上，发出 “嗒嗒” 的轻响，很快便汇成细流，浸透了他半边衣襟，在地面晕开一片狰狞的血痕，那血痕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黑气，像是连血液都被邪力污染。

两人再无半分招式章法，过往那些繁复的邪术口诀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不死不休的原始搏杀。噬魂老怪佝偻着身子，将残存的黑气在右手凝聚成尖利的鬼爪，每一次抓挠都带着风声，直取幽冥子的心口、咽喉等要害。他指尖的黑气格外诡异，掠过空气时，竟能留下丝丝缕缕的黑烟，连岩石表面都被那黑气蹭出淡淡的黑痕，仿佛被腐蚀般失去了原有的质感。幽冥子则干脆弃了枪法，双手紧握着黑枪的枪杆，将其当短棍般抡圆，枪身带着破风的锐响，一次次砸向噬魂老怪的头颅。每一次碰撞，都能听到 “嘭” 的闷响，枪身与噬魂老怪黑气凝聚的护体层相撞，溅起点点火星。那些火星在昏暗的崖顶转瞬即逝，却又在下一瞬被更浓的黑气吞没，连一丝光亮都难以留存。

断魂崖的崩塌愈发猛烈，整座山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不断剧烈颤抖。崖边的岩石大块大块地从边缘脱落，带着呼啸的风声坠入下方的深渊，发出沉闷的轰鸣。那轰鸣声在空旷的山谷里久久回荡，层层叠叠，像是无数巨石在谷底碰撞，连数里外的地面都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更远处的几座山峰，原本完好的山体上，也渐渐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缝，那些裂缝从山脚向上延伸，越来越宽，偶尔还能听到岩石挤压的 “咔咔” 声。磨盘大的岩块顺着裂缝滚落，砸在地面上时，直接将坚硬的岩石砸出凹陷，扬起漫天烟尘。烟尘在风中弥漫，让整座九盘山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仿佛随时可能连同这片山脉一起，沉入漆黑的地底深渊。

第三日正午，天空中的乌云终于被撕开一道缝隙，阳光勉强穿透云层，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当这微弱的光芒落在断魂崖顶时，两人早已油尽灯枯，连站立都成了奢望。噬魂老怪的身形虚得像一捧随时会散的雾气，身体边缘甚至开始出现透明的虚影，若不仔细看，几乎要与周围的黑气融为一体。他只能靠不断吸食周边游荡的阴魂勉强维持形态，那些阴魂被他吸入体内时，会发出细微的哀嚎，却连半秒都撑不住，便被彻底炼化，化作一缕缕黑气融入他的躯体。即便如此，他的左臂还是彻底消散在风中，只留下一片淡淡的黑气，证明那里曾有肢体存在。仅剩的右臂还能凝聚出微弱的鬼爪，可每动一下，都伴随着大量黑气的逸散，仿佛下一刻，他的整个身躯便会彻底溃散，消失在崖顶。

幽冥子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左腿膝盖以下早已失去知觉，只能单膝跪在地上，右腿微微颤抖，显然也难以支撑全身的重量。他将黑枪深深插进岩石里，双手紧紧握着枪杆，以此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嘴角不断溢出黑血，那些黑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在原本就暗沉的黑袍上晕开更深的暗色，形成一片片不规则的痕迹。他眼中原本炽烈的红光，也像风中残烛般渐渐黯淡，只剩零星几点光亮，若有若无地闪烁着，像是随时会彻底熄灭。

可即便如此，两人眼中的杀意仍未熄灭，反而在绝境中燃烧得更旺。噬魂老怪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嘶吼，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碾过般刺耳，带着浓浓的不甘与狠厉。他拖着残破的身躯，踉跄着向前几步，猛地扑向幽冥子，用仅存的右臂死死掐住他的脖颈。那只凝聚着黑气的手，指甲泛着青黑色，掐在幽冥子的脖子上，瞬间便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痕。黑气顺着指缝不断钻入幽冥子体内，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疯狂吞噬他的生机。幽冥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白，呼吸也愈发困难，可他眼中却闪过最后一丝狠厉，左手死死抓住噬魂老怪的手腕，右手则用尽全身力气，将黑枪向前捅去。枪尖带着破风之势，穿透噬魂老怪周身稀薄的黑气，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噗嗤” 一声，黑枪穿透躯体的闷响在寂静的崖顶格外清晰，久久回荡。噬魂老怪的怒吼瞬间爆发，震得崖边的碎石都微微颤动，几块细小的石子甚至从岩石上脱落，滚向深渊。他周身的黑气骤然暴涨，如同潮水般从体内涌出，顺着幽冥子的脖颈、手臂，疯狂涌入他的体内。幽冥子闷哼一声，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狰狞的小蛇，脸色愈发惨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可他没有松手，反而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黑枪再向前推进半寸，直到枪尖直抵噬魂老怪的丹田。

两人就这样相互缠绕着僵持，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谁都不肯退让半步。致命的攻击一刻未停，噬魂老怪的黑气不断侵蚀幽冥子的生机，幽冥子的黑枪则在持续破坏噬魂老怪的丹田。黑气与邪气在他们周身交织，渐渐形成一团巨大的黑色漩涡。那漩涡越转越快，卷起地面的碎石与周边的阴魂，在其中不断旋转。漩涡中，两人痛苦的怒吼与惨叫此起彼伏，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满是绝望与不甘。周边靠近的阴魂一旦被卷入漩涡，连半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两股强大的邪力绞成飞灰，消散在风中，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此时的断魂崖顶已彻底沦为废墟，原本宽阔的崖面被崩塌的岩石吞噬，只剩不足一半的面积。周边的崖壁几乎完全崩塌，裸露的岩石边缘参差不齐，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指天空。深渊的边缘还在不断向内收缩，每一次收缩，都有大量岩石坠落，碎石滚落的声响此起彼伏，“哗啦啦” 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下一刻，整座崖顶便会彻底塌陷，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两人的黑血在地面交融，顺着岩石的缝隙蜿蜒流淌，时而汇聚，时而分流，竟在地上勾勒出一道道诡异扭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又带着几分邪异的美感，在惨白的天光下透着森森阴气，让人望而生畏。

当第三日的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天际，天空中的乌云再次将苍穹严严实实笼罩，天地间重归昏暗。崖顶的风变得更冷，裹着刺骨的阴气，刮在人身上，像是能穿透衣物，直抵骨髓。噬魂老怪与幽冥子依旧保持着相互攻击的姿势，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一动不动。他们周身的邪气与黑气虽比之前渐渐减弱，却始终没有消散，像两团顽固的暗影，死死黏在崖顶的岩石上，任凭风吹，都不曾移动半分。这场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惨烈厮杀，终究没能分出胜负，却将断魂崖拖入了毁灭的边缘。此刻的崖顶，除了两人的身影与满地狼藉，再无其他生机，连空气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崖顶的风裹着刺骨的阴气，刮过满地碎石时，发出 “簌簌” 的声响。那声音细细碎碎，像是无数冤魂在暗处低声哀嚎，又像是崖顶的岩石在无声哭泣，诉说着这场厮杀的惨烈。突然，一股比之前浓烈数倍的幽冥气从崖边席卷而来，那气息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紧接着，幽冥鬼王十丈高的身躯赫然矗立在崖中央，他的身形格外高大，几乎要顶到云层，周身的幽冥气如沸腾的墨汁般翻涌，黑色的气浪一圈圈向外扩散。每一次涌动，都让空气剧烈震颤，崖边仅存的几株杂草在气浪中瞬间枯萎，叶片快速失去水分，化作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幽冥鬼王那双猩红的巨眼缓缓转动，扫过下方相互僵持的两人，最终定格在噬魂老怪身上。他的瞳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不屑与杀意，那眼神冰冷刺骨，仿佛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没有半分在意。他周身的幽冥气因为这股杀意，翻涌得更加剧烈，连地面的碎石都被气浪掀起，微微悬浮在空中。

“万年前你被玄辰打成残魂，像条丧家之犬躲在黑风岭的石缝里苟延残喘，如今也敢来与我争夺？” 幽冥鬼王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那声音浑厚而威严，带着浓浓的压迫感，震得崖边古树的枯叶纷纷坠落。那些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砸在地上发出 “噼啪” 的脆响，在死寂的崖顶格外清晰。他微微俯身，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噬魂老怪，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若不是当年看你还有几分利用价值，能替我打探玄辰老鬼的消息，我早该将你彻底灭了，省得今日在这里碍眼，浪费我的时间。”

噬魂老怪拎着手中的噬魂抓，手指微微颤抖，显然连握紧兵器都有些吃力。他勉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每动一下，都牵扯到胸口的伤口，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周身的黑气又淡了几分。此刻他周身的黑气已比之前稀薄大半，身体边缘甚至开始变得透明，能隐约看到后方的岩石，显然先前与幽冥子的死斗，已让他耗损了太多力量。可即便如此，他眼中的疯狂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炽烈，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幽冥鬼王的胸口，那里的幽冥气比其他部位稀薄许多，隐隐能看到一道淡淡的白色印记 ，正是万年前玄辰老祖用镇邪剑重伤他的要害，也是他今日唯一的突破口。

“利用价值？” 噬魂老怪突然冷笑，那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万年前你联合幽冥子，趁我炼化万魂邪煞最虚弱的时候突然偷袭，不仅夺了我半数修为，还将我仅剩的残魂丢在黑风岭的石缝里。那些日子，我日夜被山妖啃食残魂，被阴风吹袭躯体，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如今你倒好意思说看在我有利用价值？”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愤怒，“今日你想吞了我的魂魄来补全自身修为，真当我是任你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这话像一把锋利的钥匙，瞬间捅开了两人尘封万万年的恩怨闸门。那些浸透鲜血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在两人脑海中不断回放，这些记忆让崖顶的空气愈发凝滞，连风都似在这一刻停下，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恨意，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几乎要将整个断魂崖都吞噬。